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万年之后 作者:已无痕 【文案】 一念随风 一去无踪 一梦万年 谁是谁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清泽,景辰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古代言情 ==================   ☆、第 1 章   上古时期,天下无主,各族征战不休。龙族凤族因缘巧合各得一半盘古印,平分天下,分庭抗礼,暗潮汹涌。后,龙族起军突袭凤族,凤族大败。   龙族乘胜追击,欲除之而后快,攻入丹穴山梧桐林,欲毁桐元地脉,断凤族根基,凤族岌岌可危,面临灭族危险。   关键时候,凤皇四女雪凰清泽以身祭丹穴山后的令丘火山,深藏令丘消失多年的太极图一朝祭出。太极图防御能力极强,击退龙族大军,保住凤族根基,力挽狂澜。雪凰也因此丧身于令丘火山,成为拯救名族的英雄,为凤族后人所敬仰。   龙族夺得另一半盘古印,合二为一,经过短暂的内乱,一统天下,更名天族,永居天上,自上而下俯瞰人间,人间以龙为崇重。   凤族凤皇九子丧四子,元气大伤,但根基尚稳,又得太极图庇护,成为第二大族。   据说,龙族大军攻山之时正是丹穴梧桐林桐花开的正盛的时节,当日雪凰以身祭山之时,桐花一夕凋落,顺着丹水向东流尽。自此,梧桐林依旧繁盛,勃勃生机,但桐花再未开过。   ***   凡人死了尚有来生可期盼,仙神死了便是灰飞烟灭,世间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只留当年生时的传说和后人的点评与怀念。三万年过去,曾经的恩怨消淡,世事平静,丹穴山已恢复生机,三万年未曾开花的桐树林竟鼓出朵朵花苞,虽未开花,已可以看见桐花繁盛的景象。丹水潺潺向东流淌,载着时间,载着记忆,丝毫未变。   丹穴山尽头,有一个洞穴,看上去深不见底,幽幽寂寂,洞壁有结冰的石碴,洞口时不时悠悠地泛出冷气。   冰洞里陈设简单,几乎都是寒冰结成。一张桌子,几张凳子,贴墙靠着一张透明的冰床,床上躺着一个静静的美人,黑直长发铺在冰床,盖着薄被,脸色清透苍白。   清泽朦朦胧胧睁开眼时,入眼一片冰凉。整个屋内一片缭绕的冷气,有细微窸窣声响,影影绰绰看的见人影。   她歪过头,对面冰桌上坐着个小娃娃,五妹清时面朝着他,手臂微微抬起,护着的姿势,一只朏朏抖着尾巴逗着小孩。三哥煜阳侧身朝着冰床的方向,手搭在桌子上,垂眼沉默不语,看不清表情。   清泽大脑一瞬的空白,揉揉太阳穴,支起身,被子滑落,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腹部处一整片烧伤疤痕,狰狞不堪,她皱皱眉,把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身体。   她看向冰桌旁边的人,冷雾隐隐绰绰,又没人注意她,都在各干各的,清泽有些不知所以,顺顺及腰的柔黑长发,声音有些空洞:“我的衣服呢?”   一时间洞内寂寂,时间仿佛停止,对面停了声音,似是顿住,继而,不敢置信又惊愕的转过头。   桌子上的娃娃没坐稳,仰头倒在桌子上,朏朏蹬着孩子的脸“吱”的一声兴奋的扑倒清泽怀里,“吱吱”叫着。清泽揽揽被子盖住自己,提起朏朏毛茸茸的颈皮打量:“你哪位?”朏朏嘤嘤叫着,扑腾爪子搂她,深蓝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   冷雾渐渐消散,对面两个人怔在原地,眼中似是氤氲着雾气。   缓了好一会,他们走过来。   好一阵,没有人说话。   清泽打破沉默:“三哥,五妹。”   煜阳压住心情,攥紧拳头,缓缓点头:“好,真好,天意啊.....”   他低头,摁住太阳穴,笑着安慰:“活过来好....”   清泽只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没事没事,都好了。”清时眼睛晶亮,摸摸清泽的脸:“我们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清泽揽住清时的肩:“我这不是醒了么,别伤心。”   洞口外滴答滴答,洞壁上的碎冰化成水,一滴一滴下落。   待几个人都平静下来,清泽道:“我之前怎么了,怎么躺在这?”   清时和煜阳对视一眼,惊愕,问:“你不记得了?”清泽摇摇头,“很模糊,只记得我们和龙族有战争。对了,我睡了多长时间?”   煜阳轻轻感慨,眼神悠远,“你哪是睡了多长时间,分明是死了多长时间。你在冰洞的这三万年,没有呼吸,没有体温,没有任何活着的特征。”   “三万年?”清泽茫然,疑惑道,“我怎么死的,怎么又活了?”   煜阳叹了口气,像是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三万年前,龙族,哦不,应该是天族。天族同我们争霸天下,这你应该知道。”   煜阳看向她,清泽点点头,像是一个遥远的长故事。煜阳接着道:“本来一切都是不分上下,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弱防期和弱点,我们没来得及防备,他们趁虚而入攻进山来,夺走了盘古印。”煜阳叹了口气,似是悲愤似是哀伤,“那时候,我们差点就灭族了,后来,你跳进令丘火山,祭出太极图,这才保全凤族。”   煜阳悠悠叹息:“我没想到你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拯救家族,又或者说,谁也不曾料到是你拯救家族。而且,太极图消失已久,谁也不知道它的下落,你是怎么知道它的去处,又怎么知道该如何祭出它?当时我们损失惨重,你又尸骨无存,谁也没有时间精力去研究这个了。”   清泽拍拍缠在她脖子上的朏朏,示意它抱的松点,自己也疑惑:“我现在也不知道啊。”   清时点点头,眼睛里已是一片清明冷静:“当时我很震惊,有一段时间,爹娘和我们都很消沉,都以为你死定了。可是后来这只朏朏突然冒出来,引着我们去救的你。”清泽惊讶,把缠在她脖子上的朏朏扒下来,仔细打量:“它?”   被晾在一边的小娃娃突然出声,有些不满的乱叫,清时眼睛一撇,那小娃娃立马安静下来,咂着指头,眼珠滴溜溜的转。清泽看看娃娃又看看清时,长得不像。   清时正色继续讲道:“你跳山后,令丘火山一片死寂,太极图已经隐去。我们把你从山底捞出来时就剩了一副骨架子,皮肉尽毁,血都被烤干了,一具干尸,干的就剩一块皮,可是腹中仍有一股莫名气流游移,我们不知道你能不能活过来,但终究留了一丝希望。雪凰体质极寒,极尽寒凉的地方最适合你休养,就把你移入玄冰洞。本以为会守一辈子你的骨架,没想到你却慢慢长出皮肉又活了过来。”   清时顿了顿,“你腹中这股气流虽然来历不明,但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坏处,还帮了你。不然,你可能真的死了。”   清泽听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仔细运气的确感受得到,像一个泡泡。   煜阳站起身,“爹和娘知道你活过来会很高兴的。我该去跟他们说一声。”   清泽点点头:“好。”   待煜阳走后,洞里只剩了两姐妹,清泽说:“感觉三哥稳重很多。”“如今早已与当初不同,不得不变。”清时道。   冰桌上的小娃娃含着指头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清时过去点点他的脸,娃娃黑溜溜的眼睛睁开,欣喜的向她胸前扑,把脸埋上。   清泽起身穿衣,看着娃娃道:“你什么时候生的?”   清时毫不犹豫拍开娃娃向她胸前拱的头:“捡的。”   清泽笑:“捡了个小流氓。”   迈出洞口,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几乎令人沉迷,清泽伸开手,像是拥抱什么,闭着眼大口呼吸,吐出体内多余的寒气。   阳光透过树林撒下斑班驳驳的碎影,照亮一方天地,清泽仰着脸让阳光铺在脸上,温暖瞬间拥抱住自己。   小孩跟在清时后面歪歪斜斜的走,抱住清时的腿,清时也不怕摔倒他,面无表情的继续走。   清泽笑笑:“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去找你们。”清时点点头,带着娃娃乘风而去。   清泽去了山上的梧桐林,桐花已经开了,清泽起身跃到一棵树上靠着,洁白的衣摆垂下,看不远处的丹水潺潺流过。怀里的朏朏安静的躺着,轻轻摇着尾巴,很快睡着。   许是很久不见太阳,清泽晒了一会阳光便觉得有些头痛,扯了扯树枝挡住,闭眼调养。刚醒来脑子里的信息有限,脑中不由得回荡着三哥和五妹的话。跳山,战乱,龙族,盘古印,太极图……   清泽想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还有很多疑惑,清泽捏捏鼻梁。   三哥说的有道理,太极图在爹娘那辈就早已消失,自己怎么知道它在令丘火山下并知道祭出它的方式?就算自己真的有献身精神,为了家族以命祭山,三万年前的她还年轻怎么会这么义无反顾,是什么让她做了这样一个决定?令丘火山火势猛烈,她当年道行尚浅,竟然这么幸运捡回一条命?清时说的她腹中的气流和现在跟着自己的朏朏怎么解释?   缠绕的丝线纠缠在一起,找不到结头,越解越混乱。清泽想不出,头更加痛,脑门微微沁出汗,清泽猛的睁眼。   腹内那团气流突然来回冲撞,似是在游移,速度由快减慢,渐渐的像一股温暖的光铺陈在体内,清泽缓了口气,不再去想那些事情,细细调节,平静下来,靠在树干上睡去。      ☆、第 2 章   凤族四女清泽重生这一事件霎时传遍四海九州,知道这件事的各族人民纷纷讨论,一时间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当年龙族得势猖獗,清泽以身祭山,不仅仅救了凤族,太极图的庇佑也是蔓延到丹穴附近的族群,使他们也免于天族的侵略,也感恩于凤族,愿意与凤族交好,清泽理所当然的成了众人仰望的英雄。   从英雄的献身精神到英雄的美貌,从英雄的美貌到英雄的销魂身材,从英雄的销魂身材到英雄的终身大事,有的没的都要谈上一谈,关于英雄故事的各种版本传的漫天飞,仙体死而复生,在之前从来没发生过,更一下子吊足了众人的口味,也操碎了众人的心,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传说中的烈女英雄。   含丹阁外,清泽在门外站了好久,理理衣服,一身白衣正襟,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雕梁画栋的含丹阁大门,大门外的阳光投进屋内,照亮各个角落,清泽终于见到久违的兄弟姐妹与父母。   本来端坐在正厅的凤皇和凰后蓦地站起身,眼含热光,老泪纵横,清泽跪下,“女儿让你们担心了...”凰后激动的上前执起清泽的手搂住她呜呜咽咽的哭泣:“我的儿,你终于活了……”   清泽轻拍凰后的背:“娘,你别激动,别哭……”   清泽虽然死了几万年,对于她来说就像是睡了一觉又醒来,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可对于其他人来说三万年何其漫长,每一天都是等待的煎熬。   凤皇在凰后的感染下也没忍住掉了几行老泪:“为父若早知如此,就该早早弃了那盘古印,徒惹这些事端。也罢,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好,那就好。”   几个兄弟姐妹也拥住二老和清泽,嘘寒问暖,又劝又安抚,凰后激动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清泽被拥着站了半天,总算坐下来,打量了周围,却发现少了人,“大哥二哥和九妹呢?”   屋内一片沉默,半晌,煜阳小心翼翼道:“大哥二哥和九妹在当年那一战,已经战亡了…”又瞄向凰后,果然,凰后抬起手绢擦擦眼,眼圈又红了。   清泽黯然,苦涩应了一声。   凤皇轻抚凰后,把自己的手绢递给她,安慰,“也罢,也罢。过去就过去了。清泽啊,你刚醒过来,就不必待在玄冰洞了,梧桐林灵气重,你搬去梧桐林休养吧。”   清泽道好。凤皇安顿好凰后,想了想,又道:“过两天的封禅大会你去吧。”   “封禅大会?”清泽问:“我一定要去吗?”   “你重生的事现在各族各路都知道了,不出去打个招呼也不好,”凤皇又道“你三哥陪你一起去。”大哥二哥早已不在,凤皇凰后年岁已大,家中担子大部分落在煜阳身上,也难怪清泽刚醒时觉得煜阳稳重许多,她略略心酸。   “好。”清泽点头。   梧桐林万年不曾开花,如今却开的纷纷洒洒,铺就万里丹山路,白白紫紫,甚是好看。   清泽漫步在梧桐林中,看成片的桐花绽放。朏朏从清泽胸前拱出头,吸着鼻子,闻空气中淡淡的桐花香。   清泽托住它,才想起来它来历不明,拍拍它的头:“你怎么会认识我?”   朏朏嘤嘤叫着。清泽听不懂,又问:“为什么救我?”朏朏深蓝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头靠在清泽的脖颈上,蜷着身子,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搔着清泽的脸。   它依赖清泽的样子让清泽很受用很感动:“好吧,虽然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是你那么喜欢我,我也不能辜负你。嗯,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灰灰吧。”   灰灰举起爪子表示不满,人家好歹长得水灵灵油光光的,你竟然给人家起名叫灰灰,真的太草率了。   “哦,你很喜欢吗?不用太开心。”清泽明显误会了它的意思,笑着挠挠它的头。灰灰沮丧的一头栽在清泽的胸膛上。   白云飘摇,稍稍遮住太阳,有风拂过。   灰灰突然不安分起来,清泽忽地转身。   “江疑?”男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出一条斜斜的长线。   眼前的男人硬眉朗目,却脸色憔悴,暗色的衣服衬得他整个人很阴沉,下颔线条如刀削般,眉眼间一股怅然。   “没想到你死了竟然还能活过来。”有风吹过,萧萧瑟瑟,江疑目光暗淡,声音嘶哑又缓慢:“可是她却活不过来了。”抿紧的嘴唇苍白。   江疑本是符荡山的山神,掌管本山的风,雨,云。那时九妹清灵的修为刚有精进,便拉了清泽四处转悠。遛到符荡山,正碰上山上降雨,清灵和清泽准备不及淋成落汤鸡,清灵愤然招出山神质问,江疑面无表情解释按时降雨绝不能有偏差,公事公办毫无道歉之意。清灵觉得下不来台,和他杠上,一来二去生出感情,而清泽是这段感情的唯一见证人。   眼前的江疑面色憔悴,神色苍白,印堂发乌,再不复当年凛凛的风采。   清泽心酸不知如何安慰:“我也很难过。”   树上的桐花飘飘洒洒,有两朵白色桐花悠悠飘落,落到他肩上,他转身,桐花洒落,背影落寞,似是自言自语:“她说过,等龙凤两族事情一了,便求凤皇成全……”   清泽心里很不是滋味。   灰灰嘤嘤叫着,两只爪子放在清泽两边脸上摇晃她的脸,大尾巴竖起来,水灵灵的大眼睛诚恳的盯着清泽,又伸出一只爪指指江疑走的方向,摇摇头。   清泽试着明白灰灰的意思:“你在安慰我?”   灰灰急切的摇摇头。   清泽又想了想:“那你是想叫我离他远点?”   灰灰的眼睛睁大,使劲点头,连头上的毛都一颤一颤的。   “没事的。”清泽安抚它。灰灰的腮帮鼓起来,对她不以为意的话感到很不满意。   清泽拍拍它毛茸茸的头:“好了,以后我们就住这了,去看看房子吧。”      ☆、第 3 章   封禅大会如期而至。   封禅大会即泰山封禅,是人间帝王在泰山举行祭祀天地的典礼。封禅就是表示帝王受命于天,向天祷告太平,并对护佑之功表示答谢,沟通天人之际,协调天、地、神、人之间的关系。   由于这是龙族一统天下以来,人间举办的第一次国家大典,天族格外重视,并邀各族各路神仙于午时在泰山赴会观礼。   凤族自然是派了三子煜阳和四女清泽赴会。一听说凤族女英雄到会,各族引起不小的震动,但碍于当年这事也是由天族而起,也不好搬上台面细说,都悄悄争相观望这传说中的英雄究竟是何模样。   清泽和煜阳于午时之前乘云到了泰山,人间典礼也即将开始。   泰山云顶上一片云雾缭绕,各路神仙在各自的位置站定,俯瞰人间光景。   从泰山云顶往下看,人群整齐有序,也密密麻麻如蚂蚁,正中的皇帝身穿绣着龙纹的暗袍,手持香烛,神色庄重。   清泽暗想,果然天族的影响已经深深渗透到人间,瞧瞧那些庄重的龙图腾。但一转念又觉得悲哀。   清泽正想着,走了神,眼睛开始乱瞄。   各族位置呈三角形排开,最前头的自然是天族,凤族居于第二位,在天族左后侧,天族右后侧是第三大族青丘狐族。   清泽站的比较靠前,后面的看不到,这么庄重的场合转头乱看又觉得太不合时宜。   这么想着,就听到后面极轻的窃窃私语。不是她耳朵太好使,她醒来后休养,身体恢复的很快,没怎么修炼,修为却大幅精进,很可能是腹中的那团气流帮助了她,她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那气流从何而来,但说不定是上天被她的行为感动给的好报,反正没坏处,她也没多想。   只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那就是凤族四女清泽?凤族女英雄?果然风姿倾城。”   “一个背影就冷艳非常,绝色也。”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清泽不屑的皱皱眉,虽然自己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但既然是自己的事迹知晓于天下,为何他们把重点放在长相上,如此肤浅。   “听说凤族四女是只雪凰,身发寒气,我站在这都能感受到那微微的凉气,还有股淡淡的香,冰美人啊--啊!”话音未落,似有女子揪住谁的耳朵,咬牙切齿:“乱看什么?就那么好看?”   “就个背影能看出什么,”有女子嗤之以鼻,“能好看到哪去。”   清泽撇撇嘴,一脸无谓。   煜阳和清泽并排,微微向她倾身细声安慰道:“那些人真能叨叨别理她们。”清泽耸耸肩:“我跟他们又不熟,爱怎么说怎么说吧。”“你现在真成名人了,好多人都认识你。”   说到底,清泽还是有些小骄傲的,眨眨眼,先不管自己是不是名人,但好歹是代表凤族出门,不能不严肃端庄,丢了凤族的脸。清泽收收表情,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封禅大典结束,各族各路仙神回天宫赴宴,为这一天的活动结个尾。   煜阳轻推一下清泽,清泽歪了下身子,差点摔倒,瞬间清醒。   煜阳嗤笑:“站着睡舒服吗?”   清泽揉揉眼睛,余光却撇到一片白色袍角,顺着袍角向上看,那白衣青年翩然而立,正准备乘云离去。他身上渡了一层光晕,五官俊美,脸色白皙,剑眉英朗,目光如水,温和又平静,像清风淡淡拂过。头束银冠,黑色发丝随着他的转身微微飞扬,每走一步,白色衣裾前扬,露出他的白底黑色暗纹靴,与他的黑色发丝相衬出中间的白。   清泽定了眼珠子。   煜阳扯扯她:“走了。”   清泽目光仍停留在那青年身上,指指他,问:“那是谁?”   煜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天族十二皇子,景辰。”   “景辰?”清泽念了念这个名字,心头疑惑:“以前没听说过天族有这个人啊。”   “有的,一直都有,天帝众多子嗣中的十二子,你不认识也正常,跟他本来就不熟,又没什么交集。”煜阳道。   “哦,”清泽想想应道,“也是。”   “赶紧的吧,别耽误了时间。”四下人都已快走光,煜阳催促她。   “好,走吧,”顿了顿,清泽问“你知道在哪个殿吗?”   煜阳愣住。两人大眼瞪小眼。   “快快快,乘人还没走光赶紧跟上。”   两人乘云到天上时还是跟丢了,清泽拉着煜阳一路狂奔,却在天宫迷了路。   清泽着急时间也来不及埋怨,“我们俩分头找,谁找到路传音告诉一声。”   “好。”   清泽一路走去,恍然间经过一片不知是什么树的树林,感觉越走越远,有嗖嗖的冷感,树林旁有一泊湖,明明有阳光照耀,却不反射光,波澜不起,寂静非常。好像走进了深处,静谧不可闻。   清泽心头不对劲,决定按原路返回,暗恼自己瞎跑,跑到这种鬼地方。   清泽转身,身后明显一丝凉意,不由得警惕起来。   清泽仰头观察周围,暗暗攥紧手,虽然警惕,却并不害怕,毕竟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恐惧的?   今天不管是谁,想算计我没那么简单,清泽咬牙。   那湖水突然开始不平静的泛滥起来,无风自动,水一波波漫上岸,又冲回去,又猛地一漾,漾出一面巨大的水墙,哗啦啦断开落下去,好大声响,水花四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漫上来。   水里蠢蠢欲动,却并没有什么大动作。虚张声势么?清泽冷笑一声,先下手为强,对着湖水出了一掌,“嘭!”一声,湖水炸起三丈高,巨大的水晶帘幕清透,一幅白色衣角似是在上面掠过,略有些眼熟,旋即哗啦啦落下,溅的岸边一大片水。水帘幕落下时,清泽仿佛听到一个声音,缥缥渺渺,朦朦胧胧,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听不真切,好像说:竟然是你…   水面恢复平静。   清泽暗觉无趣,想打也没打起来。收拾心情重新上路,快走出树林时,只见一个执拂尘的小仙着急又担心的在树林尽头处招手:“大人快过来,那里面可去不得…”   清泽摆摆手示意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出来了么。”   那小仙担心道:“大人没遇到什么怪事吧?”   毕竟是天族的地盘上,刚才那小仙不是说不能进么,可自己的确进了也遇到怪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清泽想了想认真道:“没有。”   那小仙松了口气,边走边同清泽聊起来:“大人是来赴会的么?”清泽道是。那小仙又问:“大人怎么跑到这了,是迷路了么?”清泽暗暗赞许这小仙眼力很准,便问他在哪个殿赴宴,怎么去。那小仙耐心道:“在南门的中和殿,大人出了这块地方南走就到了。哦,还不知大人名号,请问大人是…”   清泽耳边传来煜阳的声音,果然煜阳也找到了。还不等那小仙说完,清泽赶着时间客气道谢:“多谢仙使,我还得赴宴,先走一步。”   小仙使只觉得一阵凉风刮过,清泽便没了影。      ☆、第 4 章   中和殿气势雄伟,飞檐翘角似飞扬盘旋的龙,遒劲有力,阳光铺洒,金色的边为它增添一抹华贵色彩 ,殿门内外不断有小仙女仙官端着白玉盘进进出出,井然有序。殿中不时有悠扬乐曲流淌,旋即又停住,似是乐师在试音。   待煜阳和清泽赶到大殿时,时间已不多,守殿门的小仙着急的招手:“大人快些,宴席快开始了。”   清泽两个人急急进入殿中,刚找到位子坐下,正好卡上开宴时间。   殿正中的舞仙们排成队以袖遮面袅袅婷婷的挪着柳步上来,开始长袖善舞,粉色衣袖挥洒,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笑意,丝竹管乐声漫漫,悠远绵长,殿内一片歌舞升平。   清泽捋捋袖子坐定,坐在清泽旁边的神仙凑过身对清泽举杯问:“在下命理宫司命星君,阁下是哪路仙子?”   清泽笑笑亦端起酒杯一敬:“凤族四女清泽。”   那司命星君听得清泽名号,先是一怔,随即睁大眼:“你便是那凤族女英雄?早听凤三公子说过,久仰久仰。”笑着敬饮了一杯。   清泽也豪迈的一杯酒下肚,客气笑着摆手:“不敢当。”   殿中的女仙们仍柳腰纤弱,翩翩起舞,煜阳不以为意,呷了口酒,道:“不及你的凤舞九天。”清泽挑挑眉,不置可否:“我也这么觉得。”煜阳打趣道:“若哪日你指导指导她们,也算是为天庭舞蹈界做了贡献。”清泽细长的手指捏着酒杯漫不经心:“没兴趣。”   虽有丝竹声乱耳,但桌案前各路神仙议论她的话都一字不落的落入清泽耳中。   宴席两排相对而坐,距离有些远,但仍能看清对面人的动作。   清泽对面的武德星君脸色微醺同一旁的文曲星君咬耳朵:“看到司命星君旁的那个美人了么?那就是人人相传的凤族英雄……”   文曲星君不语,眯着眼打量清泽。   清泽倒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看过去。文曲星君被她这么一看,倒有些心虚,别过脸去,那武德星君本已醉倒在文曲星君肩头,文曲星君这么一别脸,正好与他脸脸相对,又觉不妥,又把脸别到另一边。   清泽想笑,怕失了体面,忍住了笑意。   乐舞仍在继续,清泽捏着白玉酒杯轻轻转着,食指指甲轻轻点着酒杯,发出“叮叮”颤音,酒液晃出一圈圈极小的波纹。   一眼望到头,席桌尽头是天帝一族人,清泽不经意的打量那群人,却瞄到今天上午看见的那个白衣青年。对于这个青年,清泽对他的印象不错。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八个字倒是极称他。   清泽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支着头看他。   他坐在那里沉静又淡漠,不起一丝波澜,有时会用长而白的手指捏起酒杯抿一口,浅尝辄止,优雅又体面。   他穿白衣看起来温和又舒畅,没有清泽穿白衣的那种清冷感。   他的眼睛温和平静的如阳光下的一泊湖水,有金光碎影,清亮透彻,只是看着身前的一方桌席,水波不兴。   一曲终了,舞女们纷纷撩着水袖退下。一直站在席旁的小仙官开始读颂词,无非就是一些天下太平,人间兴盛之类的祈愿。   清泽漫不经心的听着。未几,颂词结束,开始下一项,站在天帝一旁的仙官接过,开始宣读今年人间升仙和各仙升品的名单。   被点到的人一一迈步走到殿中央接旨行礼拜谢。清泽听得走了神,直到一声清亮的“凤清泽”才拉回她的心神,清泽吓一跳,不知所以,煜阳用胳膊肘捣她:“天帝把你封成天神了,快去。”   说到天帝,就是当年的龙王,据说他的年龄是个谜,具体多少岁谁也不清楚,总之比清泽的爹娘岁数大很多,但是样貌不老,胡须与头发始终黑漆漆,像人间四十多岁留着长胡须的中年人。   清泽迅速理理思绪,回神,走到殿中央,行礼,接过金旨,清清冷冷的嗓音回荡在大殿:“谢天帝。”   宴席仍未散,只差最后一曲封禅大典就要结束。清泽摩挲着手中的酒杯不解,同煜阳窃窃私语:“你说天帝突然封我这么大个品阶为什么?”   煜阳摇摇头:“或许是对你当年的弥补?反正封了也没什么坏处,”又看了看她:“你别喝那么多,醉了我还得伺候你。”   清泽仔细一想觉得也挺有道理,没理会后半句话,道了声好,一仰头酒已下肚,入口清冽甘爽。煜阳不满的看着她。   清泽撇撇嘴没理,不期然抬眼,正撞上那二殿下景辰的目光,他眉头轻锁,似是在思索什么,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   清泽心中莫名淡淡喜悦,端起酒杯朝他遥遥一敬。   他恍然反应过来他看她已经很长时间又被她撞破,自觉有些冒犯,不动声色的别开眼,微微垂头,用拳头抵住嘴轻咳一声,白皙的脸渐渐渡上一层极薄的红晕,从脸漫到耳根,像醉酒的微醺。   清泽有些惊奇又惊喜的看着他,这么害羞?   由于清泽在宴席上没控制住,喝的有些多,煜阳一回来就把她送回了梧桐林的竹屋。一路上煜阳埋怨清泽喝的太多,一身酒气,清泽不以为意,大着舌头:“你别扶我,我没醉,你看,我自己走,”步伐歪歪斜斜,“真的…我就是光坐在那里闲的慌…不多喝点怎么对得起跑这一趟…谁知道那酒喝着没味,喝完了还挺上头...”说完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煜阳嫌弃的别过头,“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他们说的风姿倾城,清新脱俗,我看说这些话的人眼都瞎了…”   刚一进门,灰灰抖着尾巴开心的跑过来,跳上清泽的脖子,把脸靠在她的脸上,可是鼻子太灵敏,嗅到了酒气,灰灰十分嫌弃的摇头跳开,抖掉沾染的酒气,爬到了煜阳的肩头。   煜阳笑,点点它的鼻子:“你也觉得很难闻是不是?”灰灰迅速的喷出一口气表示赞同。   安顿好清泽躺下,煜阳转身要走,就看见灰灰两只爪子抱着茶杯朝他走来,杯口上氤氲着热气。   煜阳很感动,接过茶杯,摸摸灰灰的头复又挠挠它圆滚滚的肚皮:“真乖,记得照顾好她。”灰灰睁着水灵灵的眼睛诚恳的点头。   煜阳走后没多久,灰灰守在清泽的床头打瞌睡,外面有暖风细细拂过,灰灰醒神,甩甩尾巴跳出门去。   来人乘着云雾落地,白衣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一只手背在身后,脸色白皙,目光温和如水,像春风拂过湖,浅浅泛起涟漪。   灰灰呆了一会,深蓝色的瞳仁放出光芒,似是惊喜,吱的一声扑向来人的怀里,又蹭又舔又缠。来人似是被它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想抱它下来又不敢使劲,只是轻轻拍着它的背,示意它不要太兴奋。   灰灰掰着他的脸要亲,他轻轻挡住,问:“清泽天神在吗?”   灰灰坚定的点点头。   “能带我去见她吗?”   灰灰跳下他的肩头,在前头引路。   吱的一声,门开的声音,灰灰滚着胖胖的身子颠颠的跑到清泽的床头,立起身,眼神放光的看着他。   他轻叹一口气,轻声道:“她睡着了就不用带我进来了。”他向灰灰伸手,灰灰灵巧的跳上来。   床榻上的女子仍在沉睡,呼出的气息带着丝丝凉香气,眉目舒缓,睡得很沉。长发铺在枕头上,像泼洒在白纸上的墨,长翘的睫毛垂着,在眼窝出投下小片阴影。唇珠微微翘着,唇色红润。   他心弦微颤,尽量放缓呼吸,怕惊醒她,转身要走,她突然一个翻身,压住了他的袖子。   他抿抿嘴唇,放下灰灰,弯腰,另一只手捏住袖子,尽量放缓动作轻轻的往外扯,她的呼吸更近的拂在他脸上,明明是凉的,他却微微热了脸,仍往外移袖子,许是呼吸重了些,呼在她脸上,她皱皱眉,挪挪胳膊,压住了更大一块袖子。   他无奈,出于礼节又不能在床边多待,他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快速不动声色的移开。舒了口气,才发现她的手腕很细,手下的手感滑滑凉凉的,竟然有点不舍得放下。   他反应过来自己一瞬的想法,定定心神,缓缓放下她的手,给她拉上被子。   指腹上的触感仿佛仍在,他背手敛瞳,轻轻退出竹屋。   清泽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哪里,一片漆黑,仿佛落入深渊,有烈火灼烧着自己,远远的,好像有听不真切的哭声,腹中那团气流开始碰撞身体,肚子沉沉的,浑身浮浮荡荡,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跳来跳去,又有什么东西刺刺挠挠的在拍自己的脸。   清泽睁开眼,脑袋昏沉,肚子发涨,揉了揉肚子,缓了缓。摁了摁脑袋才看清眼前焦急的灰灰。   “怎么了?”刚醒来的声音有些沙哑。   灰灰指指门外,咬着清泽的衣摆往外拽。   “有人来吗?”灰灰点点头。   清泽起身,看到外边日头大亮,“天都亮了?我回来时候不是白天么,我一觉睡到天亮了?”灰灰用力的点点头。   清泽洗了把脸,问:“谁来了?”灰灰朝外边努努嘴,跳出去陪客了。   清泽收拾好,推开门,清晨的阳光明媚,灿烂的照耀,清泽没适应亮的阳光,用手微微挡住眼。待适应后,放下手,一个洁白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背着一只手,背对清泽,灰灰安静的用两条腿站在他旁边,翘着尾巴轻轻摇着,一大一小安安静静,画面很和谐安宁。   “十二殿下?”清泽试探的叫了一声。   他缓缓转过身,风姿清越,客气有礼的应一声:“清泽天神。”   清泽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天神级别的了,乍一听别人这么叫她倒有些不适应,她摆摆手:“别这么叫我,叫我清泽行了。”又问:“十二殿下等我很长时间了吗?”   景辰轻轻摇头,缓缓道:“没有,只是从昨天下午等到现在。”   清泽有点尴尬,他这意思是在埋怨?听着有点怪,但他的神色淡淡,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清泽又嗫嚅道:“十二殿下怎么不叫醒我呢,这样也不用等太长时间。”   他目光清澈,“你在睡觉,我不想打扰你。”   清泽突然觉得他这人真的不错,彬彬有礼,也不唐突,温温和和,还有一点小害羞。   理理思绪,清泽问:“十二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微微垂眼,维持着脸色,原本神色自若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极淡,如初绽的合欢花花丝,眼角边一丝犹疑。   清泽眯着眼,他这样还挺好看的。   他抬起眼,看着清泽,朝前走了一步,认真的问她:“我知道这样突然来访有些唐突,但是,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第 5 章   清泽失笑,这种前世今生的话在天界都是一些纨绔子弟搭讪女仙说的,而且方式已经过时,从他嘴里说出来真的很奇怪。   她收收心神,忍住笑意,问:“我与十二殿下之前从未谋过面,第一次见也是在昨日的封禅大典,二殿下如何觉得我们以前认识?”   景辰抿唇,恢复神色,认真道:“我也不知,就是莫名熟悉。”   他看着她,脸色始终淡然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或是调戏。   清泽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静默片刻,清泽客气的笑笑:“既然十二殿下觉得与我有缘,我也很荣幸,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他看着她,眼边浮出浅浅的笑意,嗓音如春风:“好。”   一旁的灰灰开始不安静起来,顺着景辰的衣服往上爬,清泽瞪它:“不可无礼。”   景辰嘴角泛起淡淡微笑,一手托住它,道:“无妨。”   此刻阳光正亮,明媚的光投在他侧脸上,为那笑意渡上一层金光,春风迷醉。   清泽上前一步,想把灰灰抱下来,灰灰在景辰的肩头绕来绕去,不肯就范,清泽的袖子也不可避免的在景辰的脸周围晃来晃去。   她的袖子滑滑的凉凉的,像她的手腕一样,还有特别的凉香气。   他突然捉住她的手。他一怔。她也一怔。四目相对,他深邃澄亮的目光望进她的眼里,他缓缓道:“我来吧。”他松开清泽的手,灵巧的一手拎住灰灰的颈皮,把它抱了下来。   本来挺安静的灰灰突然不安起来,在半空中蹬着腿,嘤嘤叫着,目光惶恐。   清泽抱过灰灰:“怎么了?”   似是有利刃擦过长风,挟沙带石嗖嗖而过朝他们这边来,与此同时,景辰挥袖挡开飞来的巨石,顺手抱住清泽的腰迅速后退,两道白影在空中划出优美的线条,一侧身,原本站的地方已炸出大坑,激起的飞沙走石纷纷打落一树的桐花,飘飘洒洒。   桐花飘落间,隐在花影后的黑色身影渐渐显现,印堂发乌,发丝凌乱,嘴唇微微发紫,眼神滞乱而疯狂。   “江疑?”清泽惊讶斥道,“你疯了?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   他没有回答,发紫的嘴唇渐渐变得苍白,眼神不再疯狂变得沉寂,目色深黑,盯着景辰:“是你?”   景辰揽着清泽悬在半空,微微蹙眉:“我们认识?”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他幽幽地盯着景辰,对清泽说:“清泽,这是我们俩的事,我不想连累你,你走开。”   清泽不解:“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腰上的力量紧了紧,她偏头看他,两人离得很近,这会他倒没脸红,抱着她缓缓下落,松开手对她说:“既然他是来找我的,我们俩解决,你先走远些吧。”   清泽明知这样不好,却又不知怎样拒绝。一个是天族二殿下,刚认识的朋友,一个是妹妹的情人,也算半个妹夫,清泽也不知道该帮谁。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恩怨,清泽也不便多说什么。   想了想,清泽抱着灰灰往远处走,嘱咐道:“你们小心。”   他微微颔首示意她放心,淡漠又沉定,江疑仍死死盯着他。   清泽带着灰灰走到丹水边,已经看不到他们了。她蹲下,用手轻轻撩着水。她不明白江疑和景辰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知道她死的这几万年错过了什么事,但现在只希望他们不要非死即伤,一个不好得罪,一个不忍伤害,清泽很矛盾。   “轰”的一声,疾风卷着沙砾飞卷而来,几乎要漫到丹水这边来,风呼啸着袭面而来,清泽起身扬袖一挥挡开。   她望向他们的方向,迅速赶过去。   桐花散落一地连带着枝叶,有几棵桐树已经打歪偏斜,景辰一手撑在树干上,一手捂住额头,脸色苍白,似是很痛苦。清泽大惊,原本以为是一场君子之争,成就成,败就败,点到即止,该会心服口服自会心服口服,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要对方命的地步。   她急忙上前扶住景辰,“你怎么样?受伤了吗?”他侧过头看她,眼睛乌黑,唇色苍白,轻轻摇头。   “江疑呢?”   他声音有些低哑,很轻:“他入魔了。”清泽轻抽一口气:“怎么会这样。”他扶着树微微直起身:“他想和我同归于尽,我没办法,只能…”   清泽黯然,沉默半晌,“我不知道你和他到底有什么仇,但是说到底也不能怪你…”她扶着他的胳膊:“你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乌黑的眼睛像夜色下的湖水,像是要把人吸进去,清泽被他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你…”   “不用了,”他拨开她的手“我头很疼,我自己回去就行。”他迈开腿,步伐有些晃,但还是稳住了,“弄乱你的梧桐林真的对不起。”说完摇摇晃晃招了朵云彩走了。   清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天边,轻轻叹了口气。   …………   江疑眼神阴鸷,“你还记得当年被你一箭挑死在城墙的凤族紫衣女将吗?”景辰沉默不语,眉尖蹙起缓缓道:“我很抱歉,但是…”   “够了!”江疑一声断喝,目光狠厉,周身阴风阵阵,飞身直冲景辰抡出一拳,拳风阴狠,景辰侧身避过,一个翻身拉远距离:“你先听我说…”江疑不听,狠狠道:“你该死…”又攻上来,景辰扬手击出一掌,江疑躲避不急,迎面对上,却被震开。他胸膛起伏,周身暴出黑光,眼睛完全被黑色占据,脸色狰狞。   景辰正色谨慎道:“你入魔了。”江疑奔过来,抓住景辰的胳膊不放手,眼睛死死盯住他,像漩涡吸附住他的眼睛,周身黑雾越来越大,嘴边一抹狞笑:“你跟我一样…”   像是被雷劈中一般,那眼睛深如深渊不见底,景辰看进他的眼睛,被他的眼睛慌了心神,狠狠挣开他的禁锢,扔开他,指间聚光,飞射而去,正中江疑的心口,江疑睁大眼睛,心口窒住,黑雾敛去,“嘭”一声炸开,化作齑粉缓缓消失…   景辰捂住头,头很疼,“你和我一样…”这些话回回荡荡,脑中如汹涌的波涛翻涌,一波又一波,白衣、火焰、血、孩子…   他捂住脑袋,痛苦的靠在树上喘息,脸色苍白。远处,清泽的影子模模糊糊,远远近近的跑来.....      ☆、第 6 章   那天一战之后,清泽半个月未再见到景辰,被打歪的桐树被清泽慢慢修复,地上炸出的坑也被清泽一点点填平,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梧桐林仍生机勃勃。   清泽百无聊赖,爬上树靠着,枕着一只手,摘了朵紫色桐花闭眼嗅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耳边有丹水潺潺声,她呼出一口气,理理这两天的事,却也没理出个什么,睁眼收收思绪,问:“你怎么来了。”   煜阳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站在树下抱着手:“你倒是悠闲,酒醒了?”   清泽起身跳下,拍拍手:“多长时间的事了,当然醒了。”又说:“你怎么来我这了,好几天没看见你。”   煜阳道:“还不是家里那些事,处理不完。”   ?两人好一会静默,他胸膛起伏,像是要说什么,终于,他看向不远处的丹水,缓缓道:“你知道吗,清灵还活着。”   清泽愣住,事情来得太快令她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煜阳压下情绪,说:“清灵还在。”   清泽眼底泛光:“你说真的?”   “我和司命星君交情匪浅,他昨日翻人间行则命盘时发现,悄悄告诉我的。”   “真的?太好了…可是…为什么…”   煜阳尽量使自己平静:“当年那一战,清灵的确战死,但是那个时候正赶上她的涅盘期,她可能没发现也可能没告诉我们,所以侥幸逃过。”   凤凰都是有一个涅盘期,涅盘后重生,就会万寿永生,具体时间因人而定,涅盘的形式也会不同,但在涅盘期不管是体力还是法力都会收弱,为涅盘积蓄力量。所以在涅盘期不论因何而死,都会轮回重生。   清泽笑着却流下了泪。   煜阳揽住清泽:“我真的很高兴,清泽,大哥二哥不在了,你和九妹却回来了,我真的很高兴…”   清泽亦抱住煜阳:“哥…”   腾上云头,风鼓荡着衣摆,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但心里是又乱又急,本想带煜阳一起去看人间的清灵,可煜阳近乡情更怯终是没敢去。   眼看云朵就要降地,清泽又起云腾上了天。她这样冒冒然前去定然不妥,直接告诉她你是凤族九女,我是你四姐?告诉她你是凤族战神,万人敬仰?抱住她大哭一场姐妹相认?且不说她接不接受,要是因为清泽的出现扰了她的命运轨迹岂不是耽误了她的回归。   风有些大,刮的清泽脸疼,她拍拍脸努力理清思绪,折身上天去了命理宫。   命理宫殿外云雾缭绕,轻轻袅袅,清泽挥挥手,拨开眼前挡眼的雾气,暗红色大门近在眼前,两个小仙童抄着手板正的站在门两边。   清泽上前客气有礼道:“请问两位小仙使,司命星君在吗?”   那两位小仙童面无表情,齐齐说道:“星君不在,天神请回。”   清泽皱眉,小小年纪一点活力也没有,还一上来就赶客,仍不死心,问:“我有要事找司命星君,请问星君去哪了?”   那两个小仙瞥她一眼,呆呆道:“星君不在,天神请回。”   清泽蹙眉思量片刻,抬步走了。待行远些,打了个响指,指尖施了个术,向那两个小仙童飞去,两个小仙童打了个哈欠翻了个白眼睡倒了。   清泽安顿好小仙童,翻身跳进了命理宫里。   命理宫房屋不少,各个屋里都存放着凡人的命理册,井然有序。但有一个屋不同,之所以不同,是因为它有单独的名字,叫天命阁,且门上有锁。   这天命阁是存放天庭各神各仙犯错或是渡劫在人间的命格册的。   清泽上前打量那把大锁,掂量了掂量,打开没问题,但是不管是凡人的命格还是神仙的命格都是天机,若是这样冒然打开,查出来闹大了不仅耽误事还惹麻烦。   清泽想了想,决定找司命商量商量。   方才那两个小仙童呆呆的不太正常,清泽就觉得不对,司命星君掌管天下人的命格册,基本不可能擅离职守,命理宫这一亩三分地一般不会踏出。如此想下来,清泽决定翻翻命理宫,看能不能把司命翻出来。   命理宫并不大,绕过各个大小档案室,后面有一片竹林,有云雾袅袅,似是热气,扑面而来,清泽想可能是个温泉,司命虽然活计挺麻烦,但是生活还是不错的。   清泽轻手轻脚走进,扒在石沿上偷偷观望。池中氤氲升腾,勉强能看清人影。清泽努力探头看,眼前的一幕让她睁大了眼。   两个未着寸缕的人浸在水里,头发挽起,热气氤氲间,一个眼神迷离脸颊微红靠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一个手持白玉酒杯微微抿着。那喝酒的正是司命星君,而那迷离的不知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也正是当日宴会上的武德星君。   武德星君外表魁梧健壮,一张脸似男非女,分不清是男是女,清泽一般把他当成男人,毕竟体型太像。司命星君文文弱弱,没想到看人眼光如此独特。清泽本以为武德星君和文曲星君有一腿,毕竟文武相对,看起来更顺理成章,没想到却让司命占了先。清泽先是恍惚了两秒,冷静下来,心中了然,计上心头。   清泽整整衣襟,背着手庄重的从岩石后走出,声音不大不小:“司命星君。”   司命蓦地一惊,手中的酒杯“扑咚”一声,沉入水中。“你…你怎么进来的?”又急着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欲盖弥彰,清泽眼中明显是我懂得的意思,从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司命定了定心神,稳住心绪,把睡着的武德星君扶到水边,仍是没有上岸,毕竟没穿衣服。作揖道:“清泽天神,”停了停,问:“清泽天神到访有何贵干?”   清泽收收脸色,面目严肃,正色道:“我受封天神那日,天帝虽没有指明我的职务,但我终是受之有愧,既然身居要职,自然要为天庭朝纲安全鞠躬尽瘁,”说着朝上方拜了拜:“虽能力浅薄不能整治朝纲,但多少能略尽绵薄之力。本想今日请司命星君指教指教,却不想…”清泽装模作样的别过脸,遗憾的叹口气。   天庭并非不让神仙谈恋爱,只是各有各的规制,像司命和武德星君且不说别的,在职位上就坏了规矩。司命脸色变了变,半晌咬牙道:“请天神高抬贵手,司命定当为清泽天神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末了,又道:“我与她是真心相爱…”   清泽被他后一句表白酸的麻了麻,急忙摆手:“星君不必如此,”叹了一口气:“你们的感情很令人感动…其实…”清泽刻意顿了顿,“我也希望星君能帮我一个忙。”   司命了解了她的意思。她有备而来,不甘心又不得不问:“天神请讲,但凡我能帮上忙定不负所托。”   清泽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星君也知道我家清灵在人间轮回转世,我今日来就是想看看清灵的命格册。”   司命掌管命格册多年,自是知道这其中利害之处,脸色看起来很为难:“这…恐怕不行,毕竟天机不可泄露…”   清泽劝道:“星君尽管放心,清灵的命格我不可能透露给别人,也不可能妄改她的命格,毕竟是我的亲妹妹,我不可能害她,这事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停了停,又道:“若是以后东窗事发,星君尽管把责任推给我,就说我打翻你一众人,硬闯命理宫,我绝不还口,一人担下。”   请求也请求了,定心丸也给了,清泽暗暗观察司命的脸色,可他仍不肯松口,面有难色。   时间慢慢过去,清泽叹一口气,起身,面色凝重:“也罢,是我妄想了。司命星君如此恪行职守,清泽佩服,自是要以星君为榜样。明日我会将星君两人的爱情和星君的恪行职守禀报给天帝,天帝一感动,说不定会…”   “天神且慢…”眼见清泽似是要走,司命急忙喊道,闭了闭眼,道:“我答应你。”   清泽暗笑转身,道:“快换衣服吧。”   “哗啦”出水的声音,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只听他细声细语,似是怕扰了熟睡的武德星君:“请天神守诺……她很好…”声音很小,听不清楚,“我和他并非天神想的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她是个好女人…”   清泽一愣,被他后一句有些惊到,原来武德星君是个女人。本来想问问为什么武德星君长得像男人,但是太冒犯。人家两个人的事情,两厢情愿,没兴趣去打听这个中细节。待司命穿戴好,急忙拉了他走:“好了好了,快走…”      ☆、第 7 章   杨来仪,杨门虎女,杨家为当朝第一将门,文武双全。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朝堂上小半数是杨家人。杨来仪祖父当年随先皇打下江山,先皇甚器重,封杨家“定国之府” 。   杨来仪面目姣好,杨家本想培养其成为贤德淑女,但相反,她五岁熟读经书,七岁习武,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习武天分极高,十三随父亲上战场,十八便能领军作战,最令人敬佩津津有道的是她二十岁那年那一战。   那年她替父镇守阳城,被困城内,敌军围于城外欲破城而入,她紧闭城门亲上城墙鼓舞士气。   甫一露脸,城下敌军一片嗤笑,笑其小小年纪不在家好好作女红相夫教子,跑来战场丢人现脸,抛头露面,扬言拿下阳城便要纳回家作妾。城下一片哄笑。   杨来仪八风不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正气凛然,毫无小女儿作态。城中军队一片叫好声。   却不想敌军使诈,放出冷箭,杨来仪躲避不及,受住那一箭,敌军以为杨来仪要倒下,必死无疑,谁知她只是被箭的冲击倒退几步,淡淡俯瞰城下敌军,面色不改,当着众人的面,生生拔下深入皮肉的箭,血溅城墙,以臂力投掷,插死了放暗箭之人。   敌军大惊,一时慌乱,城中军队士气大增,一鼓作气,冲出城门,杀出血路,击退敌军。   杨来仪声动天下,被赞虎门女将。   可世人不知,两军对峙,你来我往,杨来仪和敌军中的少将暗生情愫,却苦于两人敌对。战场相见,终是在必要分胜负那一战对决,两人泪目相对,少将终是死在美人手里。   再厉害的女将军也有柔情的一面,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亦难过英雄关,自此,杨来仪一颗心终是凋落。   大胜回朝那一日,皇帝亲迎,慕其声名,册封其为杨妃,天下同庆。   杨来仪性格本就冷淡,入宫没多久便失了宠,后在贵人相助下复宠,生下皇子,封为皇后,悉心教导,辅佐其登位,成就太平盛世,尚算圆满的过完了这一世。   清泽盘腿坐在云头上悠悠的飘,眼睛直直的,杨来仪这一生真是陌生又坎坷无聊。   把清灵,哦不,杨来仪的一生过了一遍又一遍。清泽无神的盯着远处的云彩。既然来了,不能白跑一趟。清泽莫名的铁了心要做点什么,既不扰乱杨来仪的命格,又能帮助她。   清泽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云雾飘来荡去,又细细捋了一遍,突然发现她生命里有个贵人,对,就是这个贵人,既然都是要相助杨来仪,不如这个贵人就让她来做。   她知道天道轮回,每个人的命数不一样。如果这个贵人的命数受到打扰的话,有什么责任就算到她头上吧。总之,找到了九妹,不能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尘世中挣扎。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掐指算算,现在这个时间,杨来仪已经进宫失宠,那么她这个贵人也该登场了。   清泽从云头上起身整整仪容,眺望远处的宫殿。   清灵,姐来了。   云头悠悠降落到红瓦殿顶上散去,清泽蹲在屋顶上打量了周围,这么冒然下去肯定不妥,想了想,隐了身。   宫殿实在是大,清泽辗转找到杨来仪的宫殿时已降夜幕。夜色已晚,弯月挂在天幕朦朦胧胧,清泽在杨来仪的鸾凤殿门外站定,抬头望着鸾凤殿三个大字,心中一阵欣喜翻涌,终于明白了三哥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没走正门,直接趁着夜色穿墙而过。   今夜月色极淡,月光似明非明。   薄幕胧胧,烛光淡淡,有夜风徐徐吹过层层帘帐,翻翻拂拂,床榻上的人影不甚朦胧,清泽抬手轻轻掀起一层层帘帐,慢慢走进。   因着清泽仍隐着身,床边守夜的宫女自然没什么感觉。   床上的女子仍是当年的模样,英气的眉目,紧抿的嘴唇,虽不见憔悴,却仍有几分苍白。   清泽轻轻坐在榻上,湿了眼眶。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九妹就心痛不已,听到她还活着比自己活着还高兴,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她无比高兴又惆怅,心中各种情绪莫名的激荡。   她伸手轻轻抚上榻上人的脸,烛火微微摇曳,看着她在长夜漫漫中安睡。   清泽守了杨来仪好几天,杨来仪的生活并不复杂,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无聊。吃饭,睡觉,看书,有时出门赏花,有时对着兵书发呆。   清泽很心疼她这个状态,明明是爱武之人,但后宫不能有利刃兵器,杨来仪当年上战场用的枪搁置在杨府。要是不能用拿来天天看也是个念想。这后宫本就不是她的归属。   清泽默默守着杨来仪,同时也在等,等这个真正的贵人出现。   清泽已经盘算好,只要这个贵人出现,她找个地方弄晕他,让他睡个把月,等到事成,再把他弄醒,虽然他不知道她帮他干了什么,但是清泽也算是帮了他,毕竟他不用经历这个过程,直接享受成功的结果,对他来说只是睡了个长觉。清泽没觉得对不起他。   等了小半月,也没见什么特别的人出现,清泽有些等不及了,打算提前上场。   当朝皇帝不是好色之人,后宫佳丽加上杨来仪也就十二个,至今未封后,也没有子女,也不算没有子女,算是有半个,在肚子里。而这个幸运的妃子并不是杨来仪。   清泽有些急了,命格册上说杨来仪为皇上产下嫡长子,并被册为皇后。要是这个妃子不小心生了个男孩,命格就全乱了,而这中间最重要的贵人得赶紧登场了。   清泽左思右想,想着怎么在杨来仪面前顺理成章的出现。   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清泽左思右想选择了出现。   杨来仪散了头发,赤着脚上了床,揽过被子,打了个喷嚏,“怎么这么冷?灵芝,把门窗关紧。”   小丫头应道:“是。”转身去关门窗。突然,一片白衣映入眼帘,漆黑的发,苍白的脸逆着光看不清楚,衣摆飘摇着无风而动,冷气幽幽。   小丫头来不及尖叫哽住嗓子翻着白眼直接躺下了。   杨来仪惊了一惊,淡定下来,底下攥紧了被子,稳坐在床,声音不大不小:“你是人是鬼。”      ☆、第 8 章   清泽没想吓人的,本就是想悄悄的出现,不被人发现,谁知道那小丫头胆子这么小。   不过也挺方便的,正好没人打扰她和清灵说话。   清泽拢拢袖子,听到杨来仪这么问,轻施法力,周身发出淡淡金光,随即隐却金光,道:“你见过鬼发光么?”杨来仪又要张嘴,清泽及时打断:“我也不是妖,我是天神。”   杨来仪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定定神道:“不知天神有何要干?”这样说便是信了她天神的身份了。   “行了行了。”清泽不喜欢她俩这样的说话氛围,拉过凳子坐下,倒了杯茶,一挥手点亮几盏灯烛。“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是来帮你的,你也不用怕,我们有不解之缘,有千丝万缕割也割不断的关系。所以你不用害怕,不用防备,一切有我在。”   “那你…”不等杨来仪说完,清泽已折身坐到床榻上,握住她的手,看着她。   清泽盯着她,心中万般纠结,要不要把她们的关系告诉她?告诉她她才能很快相信她,对她放心。可是她和司命有约不能说的。   杨来仪被她这样盯着不太自在,问: “不知天神…”“别这么叫我,”清泽打断她,“我姓四,名姐。”清泽看着她,期盼她再叫一声这暌违多年的“四姐”。   杨来仪有些想笑:“你这名字倒有趣,四姐天神…”“不,”清泽又打断她:“叫我四姐就行了。”   杨来仪看着她,感受到她手上的温度传来,虽然眼前的女子身上凉凉的,但是手心的温度却很热。她启唇道:“四姐。”   “哎,”清泽应了一声,眼眶温热,又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对我也不会很放心,我会尽快让你相信我…”   “不用了,”杨来仪微微用力回握她的手,“我相信你了。”   信任来的太快,清泽呆了呆,“为,为什么?”“谁知道呢。”杨来仪看着她。   杨来仪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从一出现她就不排斥,也不害怕,她虽然看起来清冷,但一点也不令她感到陌生,她眼中的情绪翻涌,似是渴求,似是欣喜,让她莫名亲切。   清泽眼泪涌了出来,抱住她。是啊,她怎么会不相信她呢,即便她投胎转世,两人相隔万年未见,可终究血脉相连,那种深入骨髓的情感与默契永不会变。   夜幕上的弦月发出淡淡的光,偶有云雾飘过,遮住那淡光,旋即被细风吹走,院中的桐树树叶摇曳簌簌作响,静谧安然。   一大清早,清泽就把杨来仪叫起来了,两人围桌相对,清泽缓缓倒茶思量着该怎么说,杨来仪倒先开口:“四姐,你说你是来帮我的,其实我觉得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清泽抿嘴,轻轻摇头。你需要帮忙的可多了。清泽思量着怎么把话说周全,心里想了一遍又一遍怎么把话说清楚,终是说道:“我问你,你对皇上是个什么想法?”   既然以后她得给皇上生孩子,清泽自然是希望她是和皇上有感情的前提下生,不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若是没有感情,清泽就帮他们培养感情。至少,她要过得快乐些。   杨来仪一怔,眼神游离,“你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她的一举一动终是被清泽看在眼里。虽然现在的清灵和以前的清灵有些不一样,这受制于各种因素,但本质还是一样的。清泽何其了解她,如果她真的对这个皇上毫无感情,她会直接表示:我对他能有什么感情。   清泽倒是松了一口气,本来她以为杨来仪会对那个传说中的少将终生念念不忘,她撮合他们俩个得费些功夫,现在看来,两人虽然有好感,但终也没到非君不嫁的地步。也是,毕竟是敌人,见面机会不多,那种感情,恐怕也是男女战场上惺惺相惜之情。清泽暗道这下可方便许多。   清泽毫不犹豫道:“看来是有感情的,就是不明朗。”   杨来仪一脸惊愕,有种被人戳破心事的心虚感,她垂下眼,良久,道:“你真的好厉害,我什么都没说,你就都知道了,”她抬眼看清泽“看来我们真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前世今生吗?”   “算吧,”清泽吁了口气,“你不打算说说你和皇上的事?”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洒到两人围坐的桌子上,也映在杨来仪的脸上,杨来仪看向窗外茂盛的草木,“一开始我的确对他没什么感情,那时我刚从战场归来又伤情,他却一意孤行把我接进宫。我是女将,是战场上自由翱翔的鹰,他却把我当成金丝雀锁进笼子。”   窗外的桐树开了一树的桐花,有几只鸟雀叽叽喳喳,落在枝干上,震的桐花微微荡漾。   “那段日子我很消沉,也没有心思埋怨他,他待我相敬如宾,来过我这几次就再也没来过,我也落得清闲。不过,当时我对他的确是没什么感情,甚至可以说陌生。”   有微风拂过,淡淡桐花香飘进屋。   “后来,也就是你来之前的前几个月,我在闲逛中总是有意无意碰见他,眼神相撞,总觉得他的眼神很不一样,确切的说,和以前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清泽问。   杨来仪思索片刻:“那种眼神里有缱绻,有心疼,有隐隐热烈的向往却又不敢近。这跟之前他看我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像变了个人,熟悉又陌生,”杨来仪转身看清泽:“我对你也有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又道:“我很茫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所以,我好几天没敢出殿。”   清泽了然笑笑:“你是不敢看他的眼吧,不然为什么要逃。”   杨来仪没有说话。   清泽眉头微微拧起来,听杨来仪这么说,这皇上前前后后变化还挺奇怪的,失宠后两人中间又没发生什么大事,情感变化的太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清泽又摇摇脑袋,有句话叫做,情不知其所起,一往情深,说不定那皇帝想通了真的爱上杨来仪,不管怎样,这是好事。      ☆、第 9 章   午后的阳光慵懒又温暖,清泽拉着杨来仪去了后花园,因着清泽的身份还没个合适的机会出现,清泽在宫里都是隐着身。   临走前,清泽没让杨来仪带丫鬟,本就是两个人的见面,有人在旁多不自在,当然,这人除了她。   本来杨来仪不想来,她说:“你不用帮我操心这些事,我不在意,现在这样挺好的。”   清泽一句话驳回:“不行,你这样扭扭捏捏像什么,你越回避就是越在意。”转了转眼珠,又道:“我也不只是帮你,也是帮我,我的使命就是让你圆满的度过这一生,要是完不成,违了天意,我也是要遭天谴的。”   锦鲤池游鱼泛泛,池面波光粼粼,耀着金黄温暖的光辉。杨来仪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支着头,“我都说了前几次碰见是巧合,哪有说碰见就碰见的。”   微风拂过柳枝,枝叶颤颤,清泽靠在树枝上轻轻道:“巧合多了就是必然。哪有你说的那么多次巧合,我看,是他故意见你的。”   杨来仪抬头看清泽,清泽递过去一个肯定的目光。   不一会儿,就听到不远处细微的脚步声,清泽耳朵何其灵敏,忙道:“来了来了。”又笑:“你看,只要你一出鸾凤殿,他就追过来,这哪是什么巧合。”   杨来仪茫然。   花木扶疏间,一片姹紫嫣红,杏花林相间的小路上,一个英俊的男人背着手走来。   眉目深邃,嘴唇紧抿,鼻廓英挺如雕刻般,剑眉星宇,仿佛是天生的帝王,一路走来,自有一股气势。   清泽侧身支颔,打量这位人间的帝王。   杨来仪怔了怔,起身垂下眉目,行礼。那皇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颇有几分柔情在里面,“好久不见你了。”杨来仪喉咙里滚出一声“嗯。”   清泽还在树上看好戏,又看到皇帝身后的公公,手指向池塘一点,塘中一尾大锦鲤“嘭”的从水中跃起,岸边的公公一惊,挡住皇上大叫:“保护皇…”上字还没出口,就被锦鲤溅出的水埋了嘴,身上的衣服都湿了,甚是狼狈。杨来仪和皇上倒是一点水没沾到。   那公公被水呛到,忍不住咳嗽起来,皇上皱了皱眉,道:“罢了,你先回去吧,我和杨妃单独待会。”   小公公弯着腰唯唯诺诺的退下。   清泽很满意,这下好了,两人世界还好沟通。   皇上道:“你瘦了…”说着,伸手捋杨来仪的鬓发。   杨来仪下意识的向后一躲,却被皇上揽住腰往前一带,眼睛锁住她,他道:“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两人鼻息相对,呼吸可闻。   清泽猛的从树枝上坐起来,心潮澎湃,太精彩了。   话还没说上两句,就直接上手了,杨来仪也没有厌恶挣扎,看来两人的故事,不止那么简单,只有当事人清楚,杨来仪还是没完全说出来。   清泽眼睛放光,紧盯着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杨来仪被他的动作逼得往后仰,他一步不让往前倾,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近了,更近了,清泽紧张的攥紧拳头,快了,快亲上了…   突然间,有脚步声走近,清泽沉下脸,都快亲上了,谁这么不长眼这时候来捣乱。那皇上似乎也听到声音,松开了杨来仪。   清泽懊恼又遗憾的捶了下树,柳叶飒飒。   杨来仪别过脸,脸颊带着微红,眼神茫然若失。   只见穿花拂柳间,有女子迈着柳步挺着肚子袅袅走来。许是时间不长,小腹微隆。那女子昂首抬眉,面容妖娆,右眉尾尖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平添几分妩媚,虽已是怀孕的人,身段风姿仍绰约,袖口的金红牡丹花也甚是娇艳。   清泽吸了口气,故人相见,不知该哭该笑。   之前一直没注意宫中这位有孕的佳人,没想到竟然是她。   这位朱砂痣美人和清泽是同一时期的人,名唤丹夭。当年在丹穴山,两人也算是敌人吧,她们两个都是凤族两大家族的女儿,自小一起长大,但是两人并不友好。谁会知道两人曾经也是好朋友呢?   那是很久远的事了。   年纪小的孩子哪会比较谁更厉害,而大人总是闲的拿两个孩子比,两人都好强,谁也不肯输给谁,久而久之,见面成仇。   两人各项技能几乎都不相上下,但是在法术这一项,清泽因为体质特殊的原因,比丹夭略胜一筹,丹夭气不过,每每修炼新法欲压清泽一头,却总是被清泽化解。其实论起相貌,丹夭更美艳,但由于清泽长相本身就很好,别有一番清冷气质,仙术又力压她,所以,在她们这一辈,大家只知清泽,不知丹夭。所以丹夭对此一直心有不甘。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轮回到人间了,还和自己的妹妹共侍一夫。清泽有些苦恼,两人虽然是竞争对手,算是宿敌,但在杨来仪的命格叙述中,杨来仪的孩子是嫡长子,所以丹夭的胎要么是女的,要么肯定得死,怎么死的?说不定是她这个贵人帮忙弄死的。   那女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捧着肚子,微微弯腰行礼,笑意盈盈:“皇上。”   皇上上前轻轻扶住她:“艳妃身子不方便,在殿里养着便好。”   艳妃轻笑:“肚子里那个不□□生,便带他出来转转。”看到杨来仪又道:“呦,杨妹妹。”杨来仪勉强一笑:“艳姐姐。”   清泽暗叹,真是三个人一台戏,刚才还情深意重,这一转眼又扶上另一个女人,到底是有孩子的人贵重,杨来仪此刻完全没存在感。   清泽跳下树,在杨来仪耳边道:“走吧。”   杨来仪垂下眼帘:“皇上,臣妾先告退了。”皇上点头示意。   杨来仪走了,周围一片片的繁花琼树衬得她背影甚是落寞。   清泽看的有些心酸,却没随杨来仪一起走,站在原地。   艳妃巧笑嫣然,扶着皇上的胳膊:“皇上怎么好久没来看臣妾了?”   皇帝扶着她在石凳上坐下,道:“最近很忙。你好好养胎,我宫里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叫宫女照顾好你,我先回了。”   清泽一怔,这皇上是来的急走的也急,她还什么都没端详出来,就这么走了。帝王的心思真是猜不懂。   皇帝渐行渐远,艳妃坐在石凳上握紧了纤纤玉手,脸上也没有刚才的笑意,嘴唇微抿,不知在想什么。一旁的宫女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鹅卵石大气不敢出。   清泽抱手靠着树观察,良久,艳妃起身,刚一迈步,脚下突然一滑,腿一歪旁边的宫女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头磕石桌,腹磕石凳了。电光火石间,清泽闪过各种念头,救,或不救?万一这就命数呢,艳妃因为这一磕没了孩子,所以才有了以后的事。   清泽还没来得及思考完,只见艳妃仿佛被一股柔软的气流托住,旋了个身,坐在了地上。力度并不大,顶多震颤下头发。   艳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懵了懵,待坐在地上回过神,“啪”一下打在扶她起来的宫女的脸上:“没用的东西!”   清泽皱眉,她的脾气还是这么坏。可是刚才如果没那股气流,艳妃是必定会摔到,哪还有力气打宫女。   清泽看看周围,心下了然,艳妃此番必定是有人相助,是何方神圣就不知道了。      ☆、第 10 章   入夜,鸾凤殿的人都睡下了,连守夜的小丫头也睡着了。清泽觉得做宫女很不易,不忍心看到她再熬夜,便帮了她一把。   弦月朦胧,徐徐夜风轻拂,桐树树叶轻轻摇摆。   清泽坐在鸾凤殿顶上,白色的衣摆铺在殿瓦上,被风吹的微微飘摇。   微风徐徐,夜色静谧,有风自后而来,静无声息,身侧垂下一片衣角,也是白色的,清泽心中有数,终是没把这衣服当成自己的。   衣角渐渐垂下,身侧的人坐在了清泽旁边,面色清隽:“清泽。”   清泽有料到是他,但知道真的是他,清泽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他从天上追来,不会是打算把上次江疑的账算到她头上吧?   清泽转头摆出笑脸:“十二殿下。”   他胸前鼓鼓的,像装了什么,清泽瞥一眼,问:“十二殿下是来找我的?”   不等他回答,他胸前的东西动了动,探出头来,呼的扑到清泽怀里。   “灰灰?”清泽讶异,“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景辰面庞清逸,眉目淡淡,看着她道:“我去梧桐林找你你不在,正巧碰上你三哥,他告诉我你去了人间,我便寻到这来。”   “那你怎么把它带来了?”清泽提起灰灰的颈皮,手捂上它的嘴,阻止它在她脸上舔一脸唾沫。   景辰伸手摸摸灰灰的后背,抱过它,嗓音温和:“我一到梧桐林,它就来了,怎么也不肯放开我,我本来就是想找你,带着它也不碍事,就把它带来了。”   灰灰安详的躺在景辰怀里,轻轻摇着尾巴,眼睛微眯,肚皮大敞,一只爪子挠着。   清泽暗想这家伙对景辰倒是放心,竟然把肚皮露出来,之前它只对她露过肚皮,三哥五妹照顾它那么长时间也没见它对他们这么热情,这样没有良心。   清泽正色:“十二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心中也挺憋屈,要是他真问起江疑的事她该怎么回答?她是真的不清楚。   景辰看着她,目光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缓缓道:“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叫我何必那么生分。”   清泽回神,顿了顿:“嗯,景辰。”   他嘴角浅浅弯起,有笑意浮上眼睛。他看着她道:“其实我也是有事情想弄明白。”   清泽心里一晃,做好准备,该来的还是得来,江疑的事还是躲不过,问吧,反正她真的不清楚,更不是帮凶。   有淡淡云雾遮住月亮,他抬起头没看她的眼睛却很认真道:“我真的觉得你好熟悉。”“嗯,”清泽随口一答:“可能前世有缘吧。”   刚说完,清泽又觉得不妥,人家又没像自己一样死过一回,一直是天族高贵的殿下,哪有什么前世,不自在的抓了抓头发。   他看她一眼没有说话,接着道:“你烦我吗?”   清泽一愣,道:“怎么会?没有。”   他看着她清亮的眼睛,微微一笑:“可能真的是你说的有缘吧。”   云雾散去,弦月微光,他缓缓道:“我父亲说当年天族短暂的内乱,是我带兵平息。”他又看她一眼,似是在观察她的神情。夜风徐徐,风吹起清泽的长发,微微飘荡,有一缕扬起,拂在景辰的脖颈上,痒痒的,他轻轻拈起那一缕,在指尖捋了捋,很柔滑。又不动声色的放下。   清泽完全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只一心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直接说的龙族内乱,没提两族的事,怕引她伤怀。可是清泽觉得这场战争虽然她也算是受害人,但是毕竟过去了那么长时间。   她递给他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   他继续缓缓道:“但那场内乱虽然平息下来,我也受伤严重,有些事情在脑中模糊不清,甚至忘记。”   清泽暗暗叹息,原来是伤了脑子,不过情形跟她挺像,她也有些事情记不清,不过并不影响她。耳边传来细小的鼾声,清泽一看,哭笑不得。   灰灰四仰八叉的躺在景辰的腿上呼呼大睡,景辰抬抬手,把宽大的袖子盖在它身上。   “那天同江疑交手,我隐隐约约好像记起一些事,”他目光清浅,把眼睛移向清泽,如清潭一般,“我以前,有一个有身孕的妻子。”   清泽正看着灰灰熟睡,闻言“嗯”了一声,停了停,瞪大眼,看向景辰,尾调上扬“嗯?”   他眼睛仍如碧潭一般平静,清泽在一瞬的惊愕中回过神,垂下眼睫,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   她拂去心中情绪,问:“是谁?现在在哪?生了么?”   他轻轻摇头,眼神缥缈悠远,声音如清风掠过:“我不知道。”   清泽微微垂头,捋捋思绪:“我认识江疑,江疑又认识你,所以你来找我就是想问问江疑以前有没有向我提过你?”   “嗯。”他点点头。“我也想找到她。”她指的是他的妻子。   “既然是你的妻子,天庭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你身边的人也不清楚?”   他摇头:“我也问过,他们闪烁其词,说我的妻子根本不存在,可是我虽然不记得她是谁,可是脑中零碎的记忆不会欺骗我,更不会是假的,我的的确确有个妻子。”   清泽沉默半晌,道:“如果真有这个人,却不被天庭承认,那她的身份肯定是不被接受的。你可以从当年的背景和她的身份查起。”   景辰点头:“嗯,我查了当年的卷宗,天族与各族都有来往,若是联姻没道理不接受,但,唯独与凤族不相往来,所以我想,她很可能是凤族的人。”   清泽想了想,凤族,女人,有孕,她目前所知道的只有丹夭。但是肯定不是现在的她。   “所以,”清泽试探着问,“你觉得可能是丹夭?”   “我所查的信息中,凤族中有孕的女子都是有夫家的,唯独丹夭不是。”他道。   丹夭现在虽为凡人,但终究是凤族的人迟早要归位,人间的丈夫自然做不得数。也怪不得他在后花园帮了艳妃一把。   但是,问题方向有点偏。八竿子打不着。   “可是,”清泽道,“丹夭虽然现在有孕,但也是人间皇上的,而且据我所知,丹夭之前尚在凤族时并没有身孕,而且事情过了那么多年,孩子早该生下来了。”   “我也想过,毕竟那么多年了。孩子恐怕也已经长大了。可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周围的人要否定她的存在。”他轻轻道。   清泽默然。   景辰心中突然一股情绪翻涌挤压,压的他喘不过气,他微微用力攥紧拳头。   他何尝不清楚,三万年了,孩子都长大了,她在哪,孩子在哪,他不得而知。今日在后花园,他心念大动,出手救了艳妃,他到底没将艳妃当成他的妻子,可是他一看到有孕的女子,就不自觉想到他的妻子,触景生情,心中不忍,怜惜之情涌动。   周围寂寥无声,只有两人的声音在空中悠悠回荡,夜色渐渐褪去,月色隐却,晨光熹微,有鱼肚白色自天空层层泛上,天渐渐亮了。   两人并肩坐在殿顶红瓦上,从背后看,清俊秀逸,白衣飞扬,像两只飞羽纤纤的白鹤。头上是深蓝夹白的天幕,如诗如画。      ☆、第 11 章   气氛一时有些冷清,清泽转移话题问:“如果你的妻子是凤族的人,那你们的孩子生下来是凤凰还是龙?”   “异族生育,下一代会承袭父母中一方更强的血脉。”他道。   “那你的血脉强还是她的血脉强?”清泽问。   “应该是我吧,”他思量半晌,又道:“不管承谁的,都是我的孩子。”   “你和妻子的感情一定很深吧。”清泽有一句没一句的说。   他眼光黯淡:“可我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清泽安慰他,“总会找到的,我能帮你的话一定会帮的。”   他黝黑的眼睛波光粼粼,染上几分淡淡的笑意:“谢谢。”   清泽抿嘴笑一笑。   太阳从东方慢慢升起,月亮早已不见踪影,清泽站起身,脸朝太阳,阳光照耀在脸上,呼出一口气,展臂伸胳膊:“不知不觉,天都亮了啊。亮的可真快。”   她起身散开的冷香幽幽钻入景辰的鼻中,伸展的衣袖拂过他的脸,他心中微微一颤,随即抱起灰灰站起来,“嗯,天亮了。”   怀中灰灰蹬蹬腿,在景辰怀里蹭了几下,伸了个懒腰,小肚皮一起一伏,爪子在眼皮上揉了几下,睁开惺忪的深蓝的眼睛,睫毛一眨一眨。   清泽点点它湿湿的鼻头:“醒了。”   灰灰眼睛变得明亮,爬起来,跳到清泽的肩头上,轻摇尾巴。   “那,你还要留在这吗?”清泽问他。   景辰轻轻摇摇头,“天庭还有些事没处理,我还得回去。”   “好,那你一路小心。”   “嗯。”他看着她点点头。   待腾上云头,景辰背手站立,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下意识捏了捏指尖,她发尾丝滑的触感好像仍在指上流连,有冷香幽幽飘过,他微微凝眉。   敛去思绪,捏了捏鼻梁。   封禅大会那天,禁湖禁制出现问题,被关押的人逃走,这几天事情太多顾不过来,让他有些烦乱。   待到达天宫后,有穿深色衣裳的仙官垂首等他,他沉声问:“怎么样了?”仙官声音压得很低:“有人从外面动手,禁制被破坏,人已不见。”景辰深深凝眉。   景辰走后,清泽在殿顶上又逗留了会,待到了人们起床的点,从屋顶上飞身下来。   进殿才发现杨来仪还在睡觉,未曾醒来,清泽想了想,隐身出了鸾凤殿。   丹夭的身份在凤族本就是显赫之家,此次投胎到人间,又是个帝王妃子,还幸运的怀上龙胎,想让一切顺利进行,不得不查一查她的人间背景,毕竟知己知彼对自己才最有利。   清泽办事很快,一上午的功夫就调查完艳妃。   艳妃本名金如艳,是洛都第一娇艳美人,金家也是洛都第一大商户,几乎在全国都有金家的商铺,经济贯通全国上下,富可敌国,基本掌握国家的经济命脉。如果说杨家是国家的护国屏障,保障国家安全,那金家就是国家的钱库,保持国家经济流通。   算起来皇帝只选过一次秀,可能因为金如艳背景强大,也可能因为她美色倾城,特地指名把金如艳纳入了后宫。杨来仪并非选秀进宫,而是当年一战扬名,皇帝慕其声名,接入宫里。   十二位后宫佳丽,皇帝也算是雨露均沾,一个没落下,但唯独金如艳有了身孕。   清泽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灰灰下巴的毛,略感慨,世人都道艳妃荣宠繁盛,可清泽并不这么觉得。金家心头肉在后宫,虽为妃,实为质,牵制着金家,且让金家不得不为朝廷尽力。   艳妃如今有孕,生下女孩还好说,若是男孩,还是嫡长子,无疑壮大了金家的势力。   皇帝深沉有心机,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给艳妃机会生下孩子一般不可能,谁也不能保证是男是女。   那么,根本就不用她这个贵人动手,皇帝就自行解决了。   清泽有些怅然又有些庆幸,按理说杨家也应该是皇帝所防着的,但是杨来仪命格册明明白白写着“为皇帝生下嫡长子”,所以不用担心杨来仪受到伤害。   清泽回到鸾凤殿时,已近正午,杨来仪在院中桐花树下的石桌上喝茶,脸色有些憔悴。   清泽把灰灰往石桌上一放,拿起一杯茶一口仰下。   杨来仪一怔,不知所以,问:“哪来的猫?”   “我的灵宠。”清泽答。   灰灰很合时宜的坐起来,摇摇尾巴,冲杨来仪眨眨水汪汪的深蓝眼睛。   “你倒挺悠闲,在这喝茶赏花,我为你的事奔波了一上午。”清泽捡了张凳子坐下,又弹了弹灰灰毛茸茸的尾巴,“别摇了,毛都快掉进茶碗了。”   灰灰不满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从桌子上跳下,颠颠的爬上了树。   “你今天上午干什么去了?”杨来仪给清泽满上一杯茶。   清泽端起茶杯,“也没干什么,就是查了查艳妃。之前我不是撺掇你和皇帝联系联系感情么,不用了,等就行了。”   杨来仪没听懂:“什么意思?”   清泽喝了半碗茶,笑笑没说话。   五月了,虽仍是春天,阳光明媚,但也是桐花快落尽之时。   桌上黑玉茶碗里的水如平镜,桐花悠悠飘落,带着即将落尽的丝丝苍凉,落入茶碗,向外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波纹,在碰到杯壁又渐渐停下。   杨来仪怔怔的,忽然出声,“四姐,你会陪我多长时间?”微风徐徐,拂乱她身后的长发。   清泽一愣,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静了静,她道:“待你生下孩子。”   “然后呢?”杨来仪的声音有些缥缈,“然后你就要走了是不是。”清泽微微有些心酸,这一世,她的孤凉。   一个战场驰骋的女将沦落到在深宫中数着落花度过这漫漫岁月。   杨来仪微微仰头看簌簌的落花,轻轻道:“这终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宁愿去战场浴血杀敌,血流四方,也不愿在深宫赏花喝茶,绣花闲逛。至少,前者才是自由。”清泽看到她眼中映着落花洒落的景。   她透过斑驳树枝看到破碎的天空,有鸟雀飞过。   “我很惶恐很空虚。我很清楚自己是哪种人,这样的我根本不是我。”   清泽黯然,心中不是滋味,可是她帮不了她,这就是她今世的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铺平以后的路,让她顺利的走下去。   其实说到底这根本也没什么,清灵本就不是凡人,只是处于凡世中,能力有限,看不透许多,只以为陷在这其中无法改变。过了这一层,拨云见日,她迟早会回到原来的生活,或者,她想要的生活。   清泽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有力:“你的路终是要自己走下去。过了这一世,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有花落下,擦过杨来仪的鬓角,眼中有晶光闪过,她唇边淡淡弯起,一如当初两人初相见时回握住清泽的手:“好。”      ☆、第 12 章   自那日景辰走后也有一个多月了,五月份,院子里的桐花也已落尽,只剩斑驳枝叶,勉强遮住院子的一方天空。   天气愈发温暖,春风和煦,阳光铺就蔚蓝高空,万里无云,从翠绿枝叶间投下,流光碎影斑斑。   灰灰不知何时爬上屋顶,摊成一团圆滚滚的软泥,大摇大摆躺着晾着肚皮晒太阳,还不时嫌日光略刺眼,伸出爪子挡挡太阳。   杨来仪静静的站在树下,伸手去接枝叶参差间落下的细碎阳光。   清泽拉住她的手,后退一步,跃身,空中一紫一白衣袂飞扬,带着杨来仪飞到了屋顶。“嗒”一声,两人已站到屋顶,瓦片震动,灰灰受惊突的起身,瞪着蓝汪汪的大眼睛四处看什么情况,待看清是自家主子,有些委屈的跑过去,钻到清泽胸前衣服里,嘤嘤拱着,清泽笑笑拍拍它以示安慰。   杨来仪在一瞬的惊愕后微微惊喜,她从来没试过不借助任何力量平地而起。   脚下踩着殿顶,从这看下去,天下尽收眼底。   杨来仪心情舒畅,“四姐,你是神仙吧?”   清泽一愣,微笑点头,“嗯。”   “你说我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是不是代表我以前也是天上的小仙或者我们以前就是姐妹?”   清泽笑笑没说话,心中暗道这丫头悟性不错,自己的确没有告诉她确切的事情,可她自己却猜了个四五分,这可算不得她透露凡人命格。   一排排华贵宫殿在眼下,红瓦高墙,纵横捭阖,往外就是炊烟人家,虽不比宫里雍容,但别有一番温暖味道,片片绿色森林似幕布铺陈,隐在薄雾朦胧之中,青山巍峨,溪水缓缓流着,杨来仪伸展手臂,闭眼感受,几乎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水擦着河底凹凸不平的石头而过,清透又欢快。   远远的,清泽突然感受到,空气中有一种…陌生的淡淡的幽艳之香传来,掺杂着一种清透,像是两种香交缠,又貌合神离。   有两个人在看着她们。其中一个清泽熟悉,另一个却不清楚。   杨来仪感受到似乎有水从面上拂过,温柔又丝滑,随即这种感觉转移到了腰上,杨来仪睁开眼,看到两手宽的透明水带缠在她的腰上,用手触上去分明是水,却有股力量将水聚成带而不散。   杨来仪和清泽的这些天早已习惯各种奇怪甚至可以说是有趣的事,对此刻的情形倒无甚惧怕。   她转过头不知所以的看向清泽,清泽对她微微一笑,示意没事。   腰上的水带缠的更紧一些,杨来仪突然被那水带一拽,身体不自觉前倾,像飞舞的蒲公英,轻轻飞身,缓缓落地。   眼前一个水蓝色人影渐渐显现,像飞来的一抹色彩,神秘又不可抗拒。   那女子一身水蓝色长衣,姿态从容自若,又有微微的威严之感,流动的空气似乎都收敛,眉目疏朗,让人想起山涧间朦胧岚气下的湖水,波澜不惊。   她右手牵着水带另一头,眼睛紧盯着杨来仪,有期待有盼望也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使得她的眼神像阳光下起伏的湖水,温暖不泛滥,只是一层层缓缓的漾开。   杨来仪呆了呆,轻声道:“请问你是…”   女子缓缓收回水带,水带如阳光下潺潺而流的小溪,化成一股水流入她袖子中,面色平和,嗓音低低的:“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清泽飞身而下,笑:“来了啊。”复又告诉杨来仪:“这是五姐。”胸前的灰灰探出头,眼神放光,摇着脑袋叫了两声打招呼。   杨来仪跟着叫:“五姐。”   “嗯。”清时淡淡应一声。   “你不用怕,她就这么个性子。”清泽笑。杨来仪摇摇头。   清时仍看着杨来仪:“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清泽看清时面色稍有凝重,可能是家里出事了,于是对杨来仪说:“你先进去吧。”杨来仪点点头,走进屋里,还回头看了一眼。   两人挪步到树下的石凳坐下,桌上的茶壶还隐隐冒着热气,清泽倒了一杯茶,突然想起,问:“诶,你那个儿子呢?”   有风声细细涌动,夹杂着淡艳的香。   清时看她一眼:“不知道。”   灰灰在清泽怀里不安分的动,清泽弯眼笑笑,执起茶杯呷一口,“这味道怎么有点像狐骚气?”灰灰的头在清泽胸前点了两下。   清时没言语。   “铿”一声,砖瓦从房顶揭开的声音,那瓦片带着风声直直奔向清泽,清时看到了没动,灰灰突然飞身而出,英雄救美,扑向凶器,不料力量不够,睁大眼睛在瓦上面歪歪斜斜的摆着,害怕的大叫,清泽淡淡一弹手指,茶杯里的水几乎不起波纹,白色霜雾在空中拉出一道线迎向飞来的瓦片,二者相撞碰越,凝成冰瓦,“哗啦啦”化成冰碴掉了一地。霜雾托着灰灰缓缓落地,灰灰惊魂未定,委屈的缠在清泽身上。清时看看灰灰,眼中一抹淡淡的无奈的笑意。   清泽不以为意,力道不大,连灰灰都以为自己能搞定,很明显,是对方的一个恶作剧亦或是不满的小小警告一类。   清泽不以为然,突然皱眉,“噗”一声吐出了嘴里的茶叶渣,“这茶叶质量也太差。”又看看地上碎裂的瓦片冰碴,冰红晶莹,在地上熠熠闪光,道:“年轻人太冲动,心性尚需磨炼。”   眼光又瞄向清时,询问她:“那是谁?”   清时面无表情,声音不大不小,自顾自说了一句:“你走吧。”   明显不是对清泽说的。清泽挑眉捋了捋头发。   “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清灵,之前去哪了?”   “有些事处理,再说,你在她身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嗯。”清泽点点头,“那你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   “丹夭家族造反,丹淳想取代咱爹。”清时面无表情道。丹淳就是丹夭的爹。   清泽先是一怔,随即恢复常态。   当年凤族有两大家族,一个是清泽一家,另一个就是丹夭家族,后来各种原因,清泽她爹被推举为族主,丹夭家族心中不平,但当时也正值龙凤两族的前战期,碍于形式也无可奈何。后来龙凤两族战争最激烈时,丹夭家族一直隐蔽龟缩,不曾出面,安静了几万年,如今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怎么会突然起战,是有了什么契机还是有人给他撑腰?”清泽问。   “不知道,现在还没交手,只是已经自立门户,”清时答:“他若要战,我们也不惧。”   “那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是凤族英雄,这个时候自然需要你振臂一呼,雄震万里。”清时淡淡道。   “好。”又问“爹出战吗?”   清时摇摇头:“爹把这事交给我们了。”   清泽又沉吟半晌,道:“清灵这边怎么办,我不能走开。”   清时淡淡抿一口茶,“还不到时候,待清灵诞下皇子还需来年。”   清泽惊讶:“你也看了清灵的命格册?”   “嗯,用了些小手段罢了。”   清泽了然笑笑,笑吟吟看她,“什么时候回去?”   “最好在开战前回去。”   “好。”      ☆、第 13 章   临走前,清泽跟杨来仪告了别,说处理完事情会很快回来,又嘱咐了她一些事。清时刚来,即便知道杨来仪是清灵,但对于杨来仪来说到底是陌生的,临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句照顾好自己。   倒不是清时冷漠,她本身就是这个性子,天塌下来也不动声色。   准备启程时,为了不惊扰到其他人,和清时悄悄腾了朵云上了天。   一路上风轻云淡,两人都不言不语,略略沉凝。   良久,清泽出声:“丹淳在哪立了门户?”   脚下是迅速流过的山景,清时道:“在丹穴后的小西山,已经驻扎下了。”   “那我们先回家还是直接去西山?”   “西山。”   顿了下,清泽又问:“这件事有报给天族吗?”   “未曾。”   清泽不语,但也明白几分。凤族臣服于天族,虽是早淡了沙场上的怨恨,但一逢到战争,总是不免想起当年,自是不会想求天族帮忙。   云雾从脸上掠过,有些微凉,很快,云头已腾在西山头上。从上往下俯瞰,叛军在西山尽头处,凤族军队在对面百里处,密密压压。   清时找准一座营帐,落到那座营帐的方向,云朵渐渐发散下降,一蓝一白身影从天款款而降,底下三哥,六弟,七弟,八弟都已经围上来,“四姐,”“五姐…”   即便三哥是最年长之人,可她也是剩下四个人的大姐,到底也是个表率,不能表现的慌乱急迫,进了帐,清泽坐下慢悠悠的喝了杯茶,定定神,煜阳也收了平常的神情,给她讲了讲此战的部署。   清时为坐战军师,负责部署战略兵计,煜阳为主将,六弟,七弟,八弟皆为副将,带领手下十万大军。清泽倒没什么好听的名头,也没起,最大的作用是鼓舞军心,战胜了鼓励鼓励,战败了也鼓励鼓励,不管她出不出战,她到底是凤族英雄,只要她在,军队就有主心骨。   清泽不由得想起以前,那时大家都还在,最擅长领兵打仗的并不是如今的人。   大哥二哥有担当,是军队最有信服力的人,战场上不必动手,单是站在那里就气场慑人。   九妹天赋异禀,虽没有大哥二哥那样有威严,但却是兄弟姐妹中战斗力最强的,杀敌往往是前锋,一柄银枪耍的极好,巾帼不让须眉,与人单挑从未输过,是凤族实至名归的女战将。   五妹稳淡英明,是战场上的指挥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那时清泽和三哥等人还是闲人,整日无所事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后腿,给他们加加油。   那时也并没有觉得输赢有多重要,赢了最好,输了不过是把天下之主的位子让给别人坐,谁当时又会想到输的下场会是那么惨烈。如今世事已变,当时作为闲人的她变成了英雄,煜阳也担起了家族的重任,多少的怨恨随时间淡去,再耿耿于怀也换不回当初。   入夜。   月色当空,四周一片幽幽寂寂,挂在帐边的灯笼明明灭灭,微微飘摇。   主营帐内灯火通明,清泽靠在桌子上有些烦躁的捏捏眉心,清时撩帐进来。   “怎么?”   “刚刚爹来信了。”   “有交代什么吗?”   “在这,你看吧。”清时从袖中掏出信封递给了她。   清泽打开,揉揉眼睛,就着朦胧的烛火阅读,字迹简短有力:我儿们,此战若成,凤族此后便可放心交于你们。切记,可胜不可输。   短短几行字,交代了这一战的目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确,要是输了,凤族易主,他们必不会有好下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饶是她不直接参战的,都感受到沉沉的力量压在心头。   她看清时,问:“我们什么时候开战?”   “随时。”   清泽点点头,“早些解决也好,”又问:“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   清泽一愣,随即笑道:“对,十分。”   次日一早,大家凑坐在一起商讨战事,都还没说话,老六慷慨激昂拍案而起:“不管他是谁,只要来我们就杀他个片甲不留,让他有来无回!”老七激动附和:“对!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清泽睡眼惺忪,安静的拿起包子吃着,她早饭还没吃,大清早就被这几个弟弟吵起来说要商讨战事,但是他们似乎也只是表示了自己的愤慨,没说这仗怎么打。虽然她很高兴他们的态度,但还是有些叹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她还在吃着,老七戳一下老八:“你表一下态。”老八攥紧拳头,颜色颇为认真:“哥哥们说的都对!”   煜阳神色恹恹,打了个哈欠,随即恢复严肃的脸色:“都兴奋什么,把这劲头都给我留到战场!”   一旁不言不语慢慢喝茶的清时点了点头。   三个弟弟霍然站起,斗志昂扬道:“是!”   “四姐。”老六叫她。“哎。”清泽及时应道。“今日你便去军中训训话,让将士们见识下民族英雄的风采!”   “啊?”这么快?   “不急,”清时慢条斯理劝道,“待出征之时鼓舞效果最好。”由于清时是指挥官,能力大家都认同,所以谁也没有反对,都表示了认同。   会议散后,清泽和清时留了下来,研究了研究清泽上台演讲的词,外面一阵急促脚步声,一个士兵进帐禀报:“军师,敌军已行至前方十里处,将军要求速速集合。”   清泽和清时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没想到会这么快,两人不慌不忙走出去,清时还在耳边嘱咐:“刚才教你的都记住了?”“没问题。”   出征在即,连空气似乎都凝固,清泽昂首淡然走上高台,学着六弟那般一番慷慨激昂,一边说一边想着清时教的话,说得得体合宜,白衣正襟,不怒自威,气势凛凛。底下一群将士大部分是第一次见到清泽,瞬间被民族英雄的风采征服,纷纷应和,声震千里,士气大振。   一番送行,战士们上了路,清泽留在了军中,一颗心也是紧紧的吊着。   日头西斜,残阳红红黄黄,有军来报,说大军已在回程途中,初战告捷。清泽欣喜,一颗心也算是暂时放下。   傍晚回来,三个弟弟喜气洋洋,向清泽报喜,“四姐,你是没看到,他们被我们是打的落花流水,连兵器都来不及拿,仓皇的逃了…”“我原以为是场恶战,没想到这么容易,我还没使全力呢…”“哼,真是痛快,照这样下去,不日就可以向爹交差了…”   “好好好,真棒真棒…”清泽应和,“继续努力,凤族的明天就交给你们了。”   安顿好回来的人,清泽回帐,眼前的帘帐被夜风吹的鼓起,她闭眼沉思。今日一战听弟弟们这么说也确实容易了些,丹淳第一战就这样轻易落败不太合常理,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帘帐撩起,一闪身,清时已经进来。   清泽缓缓倒了杯水给她:“今日一战你怎么看?”   清时微微拧眉:“便宜没好货,容易没好事,” 又道:“我看他们这次派的兵并不多,技术也不能算精湛,似乎在试探。”   如果是试探的话倒也能说得清,只是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两人坐着一瞬都没有说话,偶有值巡的士兵在帐外来来回回,四周安安静静,灯烛摇晃,有虚影透过帘帐,帐内的两人蓦地对视一眼,突然出手,清泽指尖朝外一点,霜雾携着冰凌穿透帘帐,仿佛触到什么,只听得细小一声闷哼,清时迅速闪身出帐,只瞧见地上破碎的冰碴,隐隐冒着冷气。   “跑的倒快。”清泽冷哼一声。周围的士兵听到动静纷纷赶来,“传令下去,加强戒备。”“是!”   两人回帐,心里也都明白,方才必定是叛军派来的探子,清泽不解:“要是来偷兵法阵图,怎么这么容易被发现,瞧我们两眼就跑了?难道我已经出名到这种程度,看到我他不自觉就忘了来的目的?”   清时就当没听见这句话,瞥她一眼,自动忽略她的问题,“对付他们我们目前还用不到阵法图,而且,他也偷不到。”   清泽理不清思路,有些烦躁,“我们下次开战什么时候?”   “总得有个休憩的时间,到时候随机应变。”      ☆、第 14 章   大约过了一个半月左右,大军又一次浩浩荡荡出征,战事连着七天,煜阳带领军队三战两捷,回驻地庆祝了一场。   将士们纷纷放松了连日来紧张的心情,想着战事即将结束,就可以回家了。   清泽在一片庆祝声中很淡定,不悲不喜,进了清时的营帐。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心里想着事,坐着也不说话,良久,传来清泽的声音:“就这么结束了?”   清时微微眯眼:“看起来是。”   清泽摇摇头思索,“不应该啊,这仗打的一点水花也没有,丹淳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反倒损失不少兵力,损人不利己,什么用也没起到。”   清时沉默半晌,道:“看明日最后一战吧。”   次日一早,军队前行,清泽心里隐隐不安稳,却又想不出为什么,只盼望他们能平安回来。   时值中午,日头当盛,清时在临时扎的小棚内不时收到前线的急报,清时打开一看,怔了怔,是煜阳写的,此刻他不在战场,而是把战场交给了三个弟弟。信中说两军交战,叛军零零散散,溃不成军,战事顺利,很快就可以收兵了。但是,太过顺利。   清时收紧手中的信,拧眉思索,把事情想了个来来回回。   首先,这战事起的突然,毫无前兆,她曾经也想过是不是有人在丹淳身后给他撑腰,但是战争都快结束,也没看到他们有什么特别的。五战四胜,看起来他们的战绩很好,可是这次却与往次不同,她几乎没用什么战术就取得胜利,要么是敌军太差劲,要么,就是他们故意放水。   想到这一层,清时又不由得疑惑放水的原因,无非是让她们放松警惕,可是也不对,即便她们放松警惕,以他们的实力也无法反击也来不及反击,毕竟,战争快结束了。那么,就是他们并没有在乎这次的战争,而是把精力放在了他处,这战争只是拖住她们。   不由得想到那夜的探子,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了看她们两个,所以即便清泽出手伤了他也来得及逃跑。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三哥带着三个弟弟亲上前线,所有人都能看见,而她和清泽在后方,敌军不一定知道,三,四,五,六,七,八,家中的六个兄弟姐妹都忙于战事,丹穴山没有能将守城,且城中空虚,所以,他的目的是拖住他们,直奔家中的凤皇凰后,拿下丹穴要城!   清时在惊愕中回过神,冷静迅速调整,下令撤军直接回丹穴,并千里传音给清泽,速回丹穴,保护爹娘。   清泽很快收到信息,大惊,把事情交代给手下的副将,匆匆腾云往丹穴方向赶去。   …………   丹穴山含丹阁。   凤皇背手望着窗外的天,太阳照的天空很明亮,身后有极缓的脚步,凰后在他身边站定轻轻道:“快结束了吧。”   凤皇眯眼瞧太阳,半晌道:“未必。”   凰后沉默不语。   大朵大朵的白云开始积厚,如刚刚采摘铺陈下的棉花。云朵开始缓缓移动,挡住半边太阳。   院内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来报,略显仓皇:“凤皇,禀凤皇,有叛军已到城门外二十里处,大约五万左右。”   凤皇听后不语,摆手示意他下去。   凰后心中一沉,看向凤皇,“如今城中大军都已调前线,哪有那么多人迎战。”   凤皇岿然不动,抿紧嘴唇,“来就来吧,”他转过身,“迎战。”   城门处已乱成一片,叛军乌泱泱压在城下,几个力士扛着巨木撞击城门,“嘭嘭”一声又一声,万人齐上,地上踩踏扬起沙尘,其他人欲爬过城墙,城内人自城墙下万箭齐发,弦声铮铮,嗖嗖而下,“噗嗤”箭矢扎入皮肉的声音,一波人倒下,一波人又补上,无限循环,没有尽头。   凤皇凰后亲自登上城墙督战,底下领头的人以刀指之,狂妄叫道:“取下凤皇凰后人头!”利刀划破风厉射而来,凤皇眼神凌厉,不等利刀靠近城墙,隔空制住那刀,手掌微动,刀片粉碎,化为齑粉在空中翻卷着消失。   底下人一阵慌乱,有人大叫:“别怕!都稳住,饶是他一个人再厉害也守不住这城!城中空虚只剩平民百姓,攻进去!攻!”叛军更加放肆,似嗜血的蝗虫疯一般攻城。   凤皇立于城门之上如青松般挺直苍拔,底下狂徒说的不错,他一人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保的了自己,保不住城中百姓,他是一族之主,不可能丢下自己的子民。   他微微后退一步,下墙去,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城门,暂时不让叛军攻进,等煜阳带军回来。   城墙上的将士仍拼死抵抗,他来到城门,城门被撞得一冲一冲,几乎要裂开来。他伸手,一道光覆上城门,顶住外面的冲力,可是很快他就感受到有些力不从心,这些力士的力气大的惊人,他惊异于丹淳从何处找来这些人,只见另一道光覆上城门,他压力减少许多,城门一时没了动静。他转头,凰后微微一笑。他心中一时百味陈杂,看着她,眉目舒展,嘴角一抹淡淡笑意。   外面的力士撞了许久不见成果,肌肉绷起,咬牙更下狠力。   起风了,风卷着黄沙一波波袭来,天空突然大亮,让人睁不开眼,有人从天缓缓而降,白衣飘飘,衣袂飞扬。   他的黑靴刚一着地,袖子翻卷着一甩,城门前几个力士连带着巨木轰的被甩出去,扔在前进的一群叛军身上,击倒一片。   门那头的凤皇凰后一滞,顿觉没了压力,轻快许多,外面人声泱泱,门外似是有人帮了他们一把。两人对视一眼,撤手飞身上城墙一看。   景辰巍然背手立于城门前,眉目沉肃,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天族大军。   几个时辰前,景辰突然收到天帝旨意,携三万精兵支援丹穴。他先是诧异,凤族有叛军造反并不是凤族上报,而是青丘的人禀报给的天帝。想到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就赶到了丹穴,还好,不算晚。他转头仰望城上的凤皇,点了点头示意。   没想到天族会插手此事,叛军开始慌乱。   城墙上,凤皇接收到景辰的意思,凝眉不动,缓缓抬手,“开城,迎敌!”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泛着烟土,凤族在城的将军带着城中所剩的大军杀出去,一时间,城外沸沸扰扰,厮杀声迭起,三路大军纠缠在一起,刀光剑影,血流漂杵,凤族天族一鼓作气,叛军全歼。   空中浓厚的白云徐徐不动,和站在上面的女子融成一体,风飒飒吹起她的头发纷纷乱乱。   清泽站在上面没有表情。      ☆、第 15 章   她赶来时底下三股力量已经打起来,且叛军已经是处于下风,苟延残喘。她看一眼城上,爹娘安好,城内无虞,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她向下探头看是谁在援助凤族,却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景辰,他一身白衣在底下一片乌泱泱中格外显眼,带着大军姿态稳重。   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有些熟悉,有些厌恶,一股冷气抽过心间,涌上大脑,麻过四肢百骸,心中没由来一阵烦躁复杂。   她冷眼看着地上的战争,看着景辰在烟尘朦胧中厮杀,即便是这么乱的场面,他仍有着他特有的风采,不慌不乱,在乱军中举手抬腿,衣袂翻飞间透着优雅。   烟尘渐息,地上横尸万计,血染黄土,透着兵器的冷硬气息,纷乱的人们也渐渐停下了动作,战争结束。   清泽从头到尾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待收军撤回,只留部分人收拾战场,她才慢悠悠进了城。   清泽前脚刚到,煜阳清时携大军后脚也进了城。   敌军军队四分五裂,丹淳被凤族军队追到无路可退而自杀,家族中只剩部分手无寸铁的家眷,残余士兵被俘,部下余孽也招供丹淳此次发战似是与魔族有关,零零散散收集了些信息大约就是魔族之前与丹淳联合欲推翻凤皇,可到最后不知什么原因食言,背弃丹淳,先前支持丹淳的援军也悉数撤回,丹淳纵是心有不甘,终究是走投无路,自尽而亡。此次战争若是单纯由丹淳发起倒还好说,但是魔族横插一脚还是变了性质,如今只是从他人嘴里说出,证据并不确凿,也不能保证完全是真的,没法追究魔族的责任。   说到魔族,不得不提一提当年的魔王。魔王年纪大约和凤皇凰后差不多,性情暴戾,难以捉摸,那时候,天下尚未统一,凤皇等人还算是年轻人。但是魔王无法无天,无恶不作,凤族龙族联合其他族群镇压魔王,魔王最终死在令丘火山,据说尸骨无存。   魔王死后,魔族力量大大削减,魔族成一盘散沙,群龙无首,最近才新出一个族主,目前看,魔族尚算本分。   听煜阳汇报完,清泽心中略略感慨,魔族中人半真半假本身就不可信,丹淳越活越回去,竟然单纯的相信了他们,这一场仗打的真是可惜又可笑。   事毕,入夜,凤族摆宴答谢景辰救援之恩,平静下来的丹穴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雨。   宴席上客客气气的很快就结束,雨势不停反涨,此时若返天宫一众大军也会淋湿受寒,凤皇盛意留下景辰过夜,因着任务已经完成,回天也没什么要紧事,景辰也应了。   酒席散后,凤皇和凰后回房将剩余事情交给煜阳,煜阳安排好旗下大军又犯了愁,天上来的二殿下自是不能怠慢,住哪里倒成了问题,不是没地方住,含丹阁当初建设时就是为他们一家人建的,卧房共十个,九个兄弟姐妹和一对父母,如今大哥二哥的房间的确空着,但那是不可能给外人住的,清泽的房间虽没人住但也是姑娘家的闺房,唯一空出来的地也就梧桐林了。   煜阳把清泽叫到一边商量:”今晚先让二殿下上梧桐林住一宿怎么样,不然也没地住了,咱把人家留下也不能怠慢人家不是?”   清泽悠悠瞥他一眼:”孤男寡女,你也放心?”煜阳心很大:”反正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能因此嫁出去,我也很高兴。“   雨声淅淅沥沥,清泽撑着伞走在前头,景辰亦打了把伞跟在后头,路上安安静静,只有雨水打在树叶,落在泥土的声响,很是静谧。没多久,清泽指指前面的竹屋:“前面就是,快到了。”景辰快走两步和她齐肩,温声道:“清泽?”“嗯?”清泽转头看他,“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他低醇的嗓音温温柔柔,清泽有些恍神,这才觉得今天一天对他似乎有些没道理的冷淡,她晃晃脑袋,道:”没有,可能是这两天有些累吧。“   雨水飞溅,打湿了脚上的白靴,一低眼,也瞥到景辰的黑靴,两双靴子一黑一白步伐一致节奏合拍,清泽突然觉得很相称。   梧桐林湿湿润润,雨滴打落残剩在枝叶上的花朵,有泥土的芬芳混着桐花的香气,推开门,一团灰色的绒球摇着尾巴扑上来,灰灰拱进清泽的衣服里使劲嗅着,眼神缱绻,张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兽牙叫着,以表示这些天的相思之情,在听到后来人的动静后又猛地抬头,义无反顾的投入了景辰的怀抱。   它仰起毛茸茸的脸,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深情的望着景辰,景辰笑问:“你想我了吗?”它真诚的点点头,一头埋在景辰的脖颈里。   清泽不想评价它的行为,鄙视的看它一眼。   景辰环视一周,有点不确定的问:“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吗?”“是啊。”清泽收拾好滴水的雨伞,点上灯,拉出张凳子一坐,想逗逗他,故意又重复一遍:“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啊。”   她好整以暇的观察景辰的脸色,果然,景辰的脸颊染上一层粉。他垂眼,抿抿嘴,道:“那我睡哪里?”隔间的床榻并没有里间的床榻好,清泽想着不能让人家睡不好的,努努嘴,“里间那张床呗。”   雨声滴答,灯火朦胧,他忽然记起他第一次来找她时的场面,那张床榻正是她曾睡过的。他抱着灰灰略显局促,“那是你的床。”   “是啊,”清泽很坦然,“你睡那里,我睡隔间。”   “这不太好吧,毕竟是你的房间...”   清泽很大气:“没事没事,你是贵客,总不能怠慢了你,隔间的床太小。”   “可是...”   “就这么定了。”   “....”   他的脸慢慢恢复平静,清泽暗笑,招招手,“别傻站了,过来坐下。”许是太安静,环境氛围又刚刚好,没多久,灰灰趴在景辰的怀里睡着了。   外面的雨小了,但仍是绵绵的下着,清泽支着头透过窗外看看斜斜的雨丝,有一句每一句的问景辰:“景辰,你多大了?”   “十二万多岁了。”景辰答。   “哦?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大,你看起来很年轻。”清泽说道。   景辰看她,她的侧脸在灯光下笼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皮肤细腻,嘴唇粉粉的,弧度刚刚好,唇珠微微翘着,眼睛中映着光,他道:“你还要回洛都吗?”他指的是九妹的事。   “嗯,九妹那里需要人看着。”清泽答。   半开的窗瑟瑟,吹进细密的雨丝,清泽起身,站到窗旁,雨丝携风扑面而来,凉凉的,很舒服,清泽突发奇想的问:“你在天上能看到雨景么?”   景辰眼神悠远,目光投到窗外,摇摇头,“没有,从上往下看只能看到云朵消散,看不见落到地面的景色。”   “原来这样。”清泽微微感叹。   “时候不早了,”清泽转身,“早点休息吧。”   灯烛皆熄,景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枕头上不时有清泽的发香悠悠钻进鼻子,她的床不软不硬,很舒服,他揽了揽被子,安然入眠。      ☆、第 16 章   次日清晨,景辰做好早饭,并在桌上留了字条告知清泽自己已经离开,清泽起来时看到桌上的早饭和字条时,景辰已经不在。   心中有些怅然又有些古怪,这可真像丈夫离家为妻子做好早饭。   心不在焉的洗漱完,又把灰灰收拾利索,清泽坐下尝了一口,感觉还不错,支着下巴想,景辰还真是个居家好男人。   清泽回含丹阁跟煜阳打招呼回洛都,却不想收到一封来自螭族的请柬。   螭族是个小族,螭虽与龙同属,但终究不是龙,算起来还是龙的远亲,有灵性的螭大多飞升成龙,如今只剩部分修炼不得的螭守着家族,龙族对于自己的同属也算不薄,不曾怠慢。   如今的这封请柬是螭族四皇妃发来的,说是适逢今年儿子生辰感谢清泽当年救命之恩,清泽开始挺奇怪,她本身与螭族是没什么交情的,可是仔细一看请柬上密密麻麻的字才明白这四皇妃是何人。   当年清泽还年轻,也不是什么民族英雄,只是闲人,闲云野鹤,闲庭信步,四处飘散,走遍大江南北许多地方。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太阳不烈,春风和煦,清泽行至招摇山,靠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小憩,正闭眼养神,远远地,听见细细又急促的痛苦喘息声,似压抑似痛苦,忽而一声一声的断断续续的撕心裂肺的大喊。   清泽睁眼循声找去时,看到断崖边躺着一个女子,手里抓着地上的沙土,肚子高高隆起,下身流血不止,满头大汗,痛苦的不时大叫。   清泽一见,不好,这是要生了。忙跑过去问她家在哪里,要送她回家,那女子直道来不及,求清泽帮忙接生,清泽一听慌了神,自己没经验,盲目的去做,出了问题,把人接死了可怎么好?   正犹豫干不干,那女子忍住剧痛死死抓住她袖子不让她走,身下又流出一汪血,清泽咬牙上阵,说了句没良心的话:“要是...要是孩子接死了你别怪我。”女子奋力点头,又忍不住痛,大声喊叫。   清泽手忙脚乱,按照女子的要求一点一点来,竟也算是顺利的接出一个黑溜溜的泥鳅。如今这天下各路妖魔鬼怪神冥仙人什么都有,生出什么奇怪的物什也不算奇怪。   不过清泽对这个就外形来说实在不怎么样的新生命实在是没有那么大的怜惜感。虽然天气并不冷,但还是听了女子的话,顺手从身上扯了块衣帛包住了那条泥鳅。   女子抱着泥鳅甚是喜爱,问清泽可不可爱,清泽干笑着说可爱可爱,心想还没有我们凤凰蛋圆滚滚的可爱,又把女人扶到大石旁靠着,歇了会,才知道她叫棠梨,是这一带的花妖,清泽问起棠梨:“你怎么一个人在荒郊野外?你相公呢?”   棠梨眼睛垂下:“他不在我身边。”   默了会,棠梨又道:“你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没什么。”清泽一愣,这孩子黑黢黢看不出男女,她怎么看出来是男的?果然是母亲。   棠梨抱着泥鳅缓缓道来。她本体是棠梨花,故起名棠梨,是修行万年的花妖。后来与螭族四皇子相恋,但是螭族长辈并不同意,他们决定先斩后奏,于是有了这个孩子。但是螭族长辈知道这个消息后更加气愤,一怒之下把她赶了出来,禁了四皇子的足。   她怕被人耻笑又不敢回家,在外拖着肚子直到临盆期,这期间她吃的又不好怕是连累孩子,听说招摇山断崖处有万年灵芝,想着摘了留给孩子补身体,却不想产期提前,正好在今天。如今孩子顺利生下,灵芝什么的也不重要了。   清泽感慨,问她今后的打算,她摇摇头,脸靠在泥鳅光溜溜的头上:“现在只希望他健健康康长大,别的都不想了。”棠梨的脸色很安详,慈爱的看着怀里的黑泥鳅。   清泽想,这就是母性的光辉吧,又问她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棠梨道:“没有你,孩子也生不下来,你帮我起一个名字吧。”   清泽一开始推脱,觉得还是不要让自己起的好。可是棠梨坚持,清泽推脱不了,仔细想了想,道:“既然在招摇山的断崖上出生的,就叫招崖吧。”   事后清泽觉得棠梨其实很有勇气,独自一人在野外生孩子,又一个人抚养孩子,没有怨言,的确是个好母亲。现在也苦尽甘来成了螭族四皇妃,也算是圆满了。况且招崖从自己手上出生,又是自己给起的名字,是自己接生的第一个成功案例,很有意义,现在想想也是一件大好事,清泽合上请柬,决定去一趟。   黑螭宫建在南山江水泽,螭族离不开水,宫殿自然建在水里。清泽在岸边深吸口气,使出仙术护体,一头扎了进去。   清泽到达时,殿门已经大开,守门的人迎上来,清泽递上请柬和礼物,可那守门的人收下后连看都不看,直接带清泽进了宫,宫里酒菜早已备好,只是尚无一人,清泽奇怪,该不会只邀请了她一人吧?   清泽正四处打量,从屏风后踉踉跄跄跑出一个穿黄衣服的小孩,伸出手臂欢快的叫:“清姑姑.....”清泽转头,那小孩脸嘟嘟的,眼睛黑溜溜,应该就是当年的小泥鳅,当时还没个人形,现在也长这么大了。   一时欢喜,蹲下伸手抱住他:“你是招崖?”“嗯。”小孩点点头,脸上很欢喜,就是脸色太白。   “娘说穿白衣服最漂亮那个就是清姑姑,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小招崖奶声奶气道,清泽瞬间心花怒放,拍拍他的脑袋:“嗯,说的很对,眼光也很好。”小招崖咧嘴笑,露出几颗白白的牙。   清泽捏捏他的脸,问:“你娘和你爹呢?”小招崖眼睛黯了黯:“我爹他...”   “招崖...”一个女声急切的传来,清泽站起身,棠梨从屏风后脚步急切的出来,看到清泽眼睛亮了亮,笑道:“你来了....”又抱住招崖:“不是叫你守在娘身边别乱跑么...”小招崖眉眼弯弯:“娘,我一眼就认出清姑姑了呢...”   棠梨引清泽坐上酒席,抱着孩子不松手,清泽笑:“他这么大了,你还抱着他吃饭。”棠梨一手轻拍着招崖,脸上笑意怜惜:“做母亲的哪个不是把孩子当成个宝呢。”   清泽笑笑没说话,又问:“其他人都没到么?孩子他爹呢?”   棠梨眼神一闪而过,叹了口气道:“他爹事情太多,连招崖生辰也不能陪。”又笑道:“我这也是听说凤族英雄重生,又赶上招崖的生辰,想着当年还没好好感谢你,就只请了你一个人,也怪我,请柬上没说明白,要是唐突了你多包涵。”   “没有没有,”清泽客气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孩子还是你生的,我也是举手之劳,做了件好事。”   “不,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和招崖,”棠梨端起一杯酒,“这一杯,我敬你。”   清泽有些心虚,觉得她实在是夸大了,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没那么大功劳的。”而且清泽有个习惯,一人在外赴宴时不会喝酒,一来怕喝醉了丢人,二来也是留了个防范之心。   棠梨先干为敬,见清泽没有喝,眼露疑问,清泽为难的撒了个谎:“我不会喝酒...”棠梨放下酒杯笑笑,“无妨,今日以客为主,来,吃菜。”   清泽暗松口气,“多谢体谅。”棠梨哄着招崖吃饭,清泽在一旁看着感叹真是母慈子孝,正看着,棠梨吩咐招崖:“去,给清姑姑夹一个你爱吃的虾仁。”   招崖乖乖的从棠梨腿上跳下,胖胖的小手用筷子夹起一个虾仁送到清泽嘴边:“清姑姑,张嘴,啊...”清泽笑一笑也不好拒绝,张嘴吃了。   小招崖欢快的问清泽:“好不好吃啊?娘说今天你要来,都不让我吃呢...”清泽笑着摸摸他的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觉不出哪里不对劲。   不多久,酒席上的菜差不多吃完了,小招崖也靠在棠梨怀里睡着了,棠梨招了招手,下人抱走了招崖。   招崖一走,棠梨的脸色变的不像招崖在时的那样和善。   清泽看在眼里,自己的感觉是对的,越早走越好。   刚想起身告辞,棠梨突然漠然出声:“清泽天神,我今天请你来也是想借你一样东西。”      ☆、第 17 章   此刻的棠梨脸上完全没了招崖在时的慈祥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阴凉冷漠。   脸色变得如此之快,清泽在心里冷笑。   气氛一时冷凝。   清泽看进眼里,不动声色道:“什么东西。”棠梨看她:“你我都是明白人,你也不用端着假装不知道了。”   如此单刀直入的说开话,清泽倒很佩服她的爽利。不过清泽还是很淡定:“什么意思。”   “呵.....”棠梨一声轻笑,眼睛眯起,与之前完全是两幅神态:“实话告诉你吧,招崖他爹早死了,就在当年的龙凤大战中。”她回忆着:“啊,那时候招崖早出生了呢。”   螭族与龙凤大战有什么关系?一番话没头没脑,清泽:“你到底想说什么。”   棠梨又哭又笑,指着清泽,“我该感谢你还是恨你呢?你帮我接生了招崖,又害死了我的丈夫....当年你跳山祭出太极图,太极图的威力波及到他,害死了他的性命。”   清泽眯眼,看来当年的事螭族有参与,听她这么说螭族四皇子势必是帮着天族的,清泽不语。   棠梨自顾自说着:“他死后,螭族长老念我为他留下后,把我接进宫里,可是,”她停了停,目光悲痛:“我的招崖竟然有先天的不治之症,药石罔效,不能修炼法术,在同龄的孩子中体质极弱,没有法术护体,我保护他保护的再好,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她捂住脸痛哭:“我只有他了,我不能让他死,他还那么小,那么小...”   清泽心中百味杂陈,怪不得刚见招崖时这孩子脸色那么白,她也没往身体方面想,只以为是肤色问题。   不过说了半天棠梨还没说出她的目的是什么,她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棠梨蓦地凑近清泽,死死盯着她:“我想要你体内的定神珠,只有定神珠才能救他。”   清泽与她拉开距离,皱眉:“什么定神珠?”棠梨一声轻笑:“你跟我装傻?呵,真不知道他当年怎么想的,把定神珠给你。”   清泽自醒后体内一直有股来历不明的气息,想来,那股气息应该就是她说的定神珠,但是,他?   清泽挑眉,“他是谁?”   棠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似是探寻:“你不记得了?哦,也对,你死了那么多年不记得也正常。”清泽被她绕来绕去的话弄得烦乱,上前一把摁住她的肩:“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说清楚。”   眼前的人影突然变得重重叠叠,摇摇晃晃,脑袋一冲一冲,眼睛发黑,清泽支持不住,倒在凳子上,脑袋很沉,她努力调息却无果,仔细回想,宴上没有喝酒,吃的菜也是看到棠梨吃过才去夹,唯一就是招崖喂她吃的,虾仁。   清泽只觉得天旋地转,怪不得招崖说他娘不让他吃,棠梨那么宠招崖怎么可能不顺着他?原来如此 。   耳边传来棠梨的声音,听不太真切:“你放心,我只要定神珠...”清泽终于没了意识。   屏风后面不知何时悠然走出一个身穿白色斗篷的人,看身形是个男人,帽子挡住眼睛,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有型的嘴唇,嘴角微微勾起,棠梨扫他一眼,冷冷道:“你出来干什么。”   那人嘴角仍是勾着,没有笑意,“真是没良心,要不是我告诉你她有定神珠,你怎么救你儿子?”棠梨冷笑:“是,要不是你知道怎么救我儿子,你害死我丈夫,我怎么可能让你躲我这。”   “那是他自愿跟我的。”男人挡在帽子底下的眼睛看不清情绪,走过去,手摸上清泽的腹部,隐在帽子下的眉毛蹙起来:“定神珠已经被她吸收大半融入血肉,取不出完整的了。”   “什么!”棠梨闻言尖叫起来,揪住男人的衣领:“不行!你有办法的是不是,你有办法的!” 男人的眉目沉下,眼神寒冷,棠梨慢慢松了手:“救救我儿子,救救他...”   男人拂拂褶皱的领子,起身道:“倒不是没有办法,把她圈养起来,直到她完全吸收定神珠,每日取她一碗腹中血,直到她血尽而亡。不过,”男人转过身,黑色靴子踏在光亮地面上,”她体质极寒,鲜血的寒气可能会让人受不住。”   棠梨听他这么一说知道招崖还有救,慢慢恢复理智,问他:“定神珠这么难得,你当初怎么会给她?”   “给她?”男人轻笑,“只是想用她的身体做一下寄存,谁知道她这么傻竟然跳了火山,扰乱了我的计划。定神珠为她所用,白白可惜了。”   毫无预兆,轰的一声,一大波的水浪激烈的翻卷而来,斗篷男人翩然一转身避开,棠梨被轰倒在地上,她在水波翻涌中抬起头,眼色慌乱,趁着远处的人没发现清泽,手忙脚乱的拖走她。   斗篷男人淡定的悬在水中,看着远处的白衣青年渐渐靠近,似是在意料之中,道:“你还是寻来了。”   白衣青年眉目不动,沉肃又淡然:“你还想逃到哪里去。”斗篷男人笑:“我就是你,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白衣青年:“跟我回去。”斗篷男人笑出声:“景辰,别天真了,何苦这样压抑着自己。”   景辰背着一只手,水浪的余波荡起他的衣摆:“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斗篷男人丝毫不惧,挑衅:“你来啊。”   景辰突然出手,一只手去按住他的肩,斗篷男人先是一惊,惊讶于他真的出手,随即接着水的浮力荡开。他刚从禁湖中逃脱,尚未完全恢复,只能借着地势与他周旋。他旋身躲开,白色斗篷长长的大衣摆在水中划出水波纹弧线,他惊讶:“你真的要动手?”   景辰凝眉:“不得不动手。”   清泽有些冷,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人在脱她的衣服,似清醒,能模糊听到周围的声音,似昏睡,却睁不开眼,腹中热流滚滚,一波一波的热意流向四肢百骸,像是在灼烧。   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出了汗,又冷又热,想动又动不了,她皱眉想发出声音,只能在喉咙中滚动着破碎的细音。   有声音恶狠狠的,又远又近:“剖开她的肚子,把定神珠给我挖出来,快....”腰带被人解开,清泽想挣扎,全身却没有知觉,一层又一层,清泽觉得衣服要被人扒光了,忽然,清泽记起自己腹部有烧伤的狰狞的疤痕,她狠狠皱眉,她不想被人看到,耳边传来人的抽气声:“她的肚子...”   眼睛猛地睁开,清泽又羞又怒,霍然起身。上身只剩下一件裹胸,裤子倒没什么事,沿小腿扎进靴子里。眼睛怒睁,下足脚力,一脚踢开床边拿刀猥琐的下人,咣啷一声,刀掉在地上,那人被踢出老远,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棠梨惊恐的睁大眼,没想到清泽醒转的这样快,事已至此,棠梨一不做二不休,捡起地上的刀朝清泽冲去,清泽冷笑一声,眉目间带着寒意,周围温度骤降,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冰碴碎裂的声音,清泽站在床榻上一跺,一起,咔,床板断裂,翻身一转,起腿,一脚跺在棠梨的脖颈上,一手抓住棠梨的刀,刀身迅速结冰,清泽手上使力,兵刃化成冰碎片。棠梨倒地顺着地面滚了好几米远起不了身。   清泽仍是怒火中烧,腹中那团热流烧的她口干舌燥,可是她自己身体却散发着幽幽的寒气,浑身难受不已,那团火似乎烧到大脑,清泽脑袋冒着气,却不知是热气还是冷气,她朝棠梨一步步走去。   棠梨被清泽吓到,蹭在地上后挪,颤抖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招崖还小...不能没有我...”   清泽蹲下,努力平复着呼吸,脑中理了遍今天的遭遇,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看在招崖的份上,我不杀你。我只问你,你之前说的他是谁?”棠梨啜泣着:“我...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当年我丈夫跟随他征战凤族...你饶了我吧...”   她嘤嘤的哭泣声让清泽很烦乱,头皮发麻,清泽怒喝:“不准哭!说清楚再哭!”   棠梨更是吓得哆嗦:“我...只知道他后来被天族囚禁.....如今逃出来....知道怎么救我儿子,我就让他躲在这...其他我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了...我的招崖....我的招崖还小,你放过我吧...”   清泽实在是不耐烦她的哭声,一手打晕了她。   清泽摇摇晃晃起身,才发觉自己算是光着打了一架,这房间很小很暗,东西也不多,周围却乱的不成样子,她四处找自己的衣服,清泽摸摸头,在哪呢?   转头,瞥见断裂的床榻上一片白色,哦,对,自己是穿着白衣服来的,幸亏穿了个亮色还好找。她伸手过去拿,眼前越来越黑,视线越来越低,噗通倒在地上。   那一头,景辰和斗篷男人斗得不可开交。   斗篷男人仗着身形灵巧一次次躲开,并不与景辰直接交手,景辰步步紧逼,毫不留情,斗篷男人撑不住:“你疯了?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景辰沉默不语,最后一次,景辰反身制住他的胳膊,斗篷男人眼睛闪着光:“你不想知道你妻子是谁?”   景辰滞住,仍是不放手,斗篷男人抓住机会:“当年的事你忘得一干二净,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妻子,就是凤清泽。”      ☆、第 18 章   景辰一震,手上力道不松:“你说什么?”斗篷男人笑,继续说他自己的:“她体内有定神珠,定神珠可治螭族长孙招崖的不治之症,刚才我和棠梨已经放晕她,要取出定神珠必须要开膛破肚,她现在可在棠梨手里。”   景辰一瞬怔忪,斗篷男人觉察,借此机会狠狠挣脱,喀一声,似是骨头断裂的轻微声响,景辰手里一空,斗篷男人抖着斗篷一瞬消失不见。   景辰回神,各种情绪翻涌在心头,一时怔在原地。待回过神,四处寻找清泽,黑螭宫里外翻了个遍,终于在角落的一处小黑屋发现了清泽。   屋子凌乱不堪,地上一地的碎裂的冰块,气温很低,棠梨昏死在地上,清泽脸色很不好,半裸着上身,手里抓着衣服昏在断了的床榻边,肚子上紫紫红红的烧痕清楚可见。   景辰心里一抽,踩过一地的狼藉,上前拿过衣服盖住她,胳膊垫在她脖子下,抄住她膝弯,抱起她来。她浑身冰凉冰凉,唯独肚子烫人的很。   景辰眼神晦暗不明,抱着清泽出了江水泽。   云头上,风刮着,景辰紧紧抱着清泽,尽量用胳膊环住她,捋顺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用自己的体温暖和她,下巴贴住她的额头。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什么。   云朵直接腾到景辰的青天殿,景辰抱着清泽下云时吓坏了看殿的小仙官,整个青天殿只有他一个人伺候,二殿下也从不用侍女,这是他第一次见二殿下抱着个女人回来,抱着的姿势还很是亲密,景辰吩咐他:“把我的床榻收拾好。”   小仙官流下汗,说服自己,十二殿下不是白日宣淫的人,即便真的要做那种事,也是正常的需求。   纠结着心情收拾好床,鉴于之前景辰从未有过此等行为,小仙官小心翼翼的问景辰:“殿下,用不用把帘帐放下,门窗关好?”   景辰一怔,旋即明白他说的意思,无奈的扫他一眼:“你想哪去了。”   小仙官松口气。末了,景辰看看着昏睡的清泽,对仙官道:“你先退下吧。”   外边景色正好,暖光照耀,不时有轻飘飘的白云在殿周围缭绕,似云烟一般清透轻盈。偶有青鸟飞过,鸣叫两声。   景辰坐在清泽身旁一守就守了两个时辰,她体温已渐渐正常不再冰冷,脸色也恢复许多,他不自觉伸手触了触她的脸,又滑又软,触感像小孩的皮肤,此刻的清泽安然又沉静,哪里像平时那样清冷又疏淡?景辰的脑中一遍又一遍的闪过今天斗篷男人的话,你的妻子,是凤清泽。   他闭上眼。   当年内战,他受伤严重,损失了部分记忆,就像一觉醒来,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   同江疑交手时,江疑乘虚而入施法刺激了他,脑中的不为人知的尘封的角落好像开了道口子,却怎么也撕不开,他这才想起自己曾经有个有孕的妻子,有一个爱的人。   他问遍身边的人,却无一人知,他觉得奇怪,破碎的记忆在脑中久久盘旋,他相信那就是真的,他不知道她们母子怎么样了,他想找到她们。   他知道禁湖中囚禁着一个罪人,当年内战的罪人。尽管他忘得一干二净,但他觉得那个罪人或许知道什么。   那天知道罪人逃脱,他虽然心焦,却也有丝说不清的庆幸,仿佛他逃出来,有些事情可以明朗起来。直到今天他告诉他,凤清泽是他的妻子,向来办事令人放心的他第一次失了手,让那个人逃脱。   他觉得那个人没骗他,也没必要骗他。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那个人知道,这说明什么,要么所有人联合起来欺瞒他,要么那个人诈他。   可他相信自己的记忆,虽然零碎,但是真实,像透过枝叶投下的细碎阳光,虽然抓不到,却能感受到温度。他觉得那个人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景辰决定出去一趟。他要找回真相。   他深深看了眼清泽,起身,走出门外,唤来殿内唯一的仙官:“你照顾好她,不要怠慢,她若醒了,一定要她等我回来。”   北方北极中天处,没有黑夜,没有四季,一年到头都是白日青天。   星辰宫一个人都没有,敞着大门,门内一片亮光,看不清里面。   景辰在门口跪下:“师傅。”   宫里面听到声音,渐收亮光,景辰起身进宫。紫薇大帝盘坐在高台慢慢睁开眼,声音洪稳,低低的:“辰儿。”   “师傅,”景辰道:“我今天来还是那件事。”   大殿空洞寂静,只有他的声音低低的回响。   他说:“我曾经问过你我的记忆的事,那时你没有告诉我。就在今天,有人告诉我,那是真的。我曾经也一度以为是我的幻像,可是不是。”景辰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求师傅恢复我的记忆。”   紫薇大帝沉默半晌,微微摇头,似是叹息:“这一天果然还是要来。”   景辰目光坚定:“求师傅成全。”   清泽觉得自己睡了好长的时间,腹部翻滚灼热的感觉已经不见了,她慢慢睁开眼,眼睛一瞬的涣散随即聚焦,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头脑有些晕眩,看到床边趴着的人吓了一跳。   她环视了四周,环境很陌生,但也很有格调,反正不是黑螭宫。   想到黑螭宫,她又慌乱的摸摸自己,发现衣服都穿在身上才静下来,床边趴着的人不知是敌是友,但看样子也没杀气,朝着他弹了个脑瓜崩,那人倏的跳起来,眼神惊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那人才反应过来:“您可终于醒了。”看样子是个侍人,清泽问:“这是哪?”小仙官道:“这是青天殿呐。”   “青天殿?”清泽又问:”你主子是谁?“小仙官心里替主子很委屈,人家都把你大张旗鼓的抱回来了,你竟然不知道谁抱的你?小仙官老老实实答:“十二殿下。”   清泽懵了懵,景辰?“景辰救得我?”小仙官点点头。清泽揪揪眉毛,又问:“他人呢?”小仙官道:“二殿下有事出去了,让您在这等他回来。”   清泽点点头,他救了自己,自己冒然走了太没礼貌。   小仙官又道:“饭也做好了,您快去吃吧。”清泽下床:“你不用您您的称呼,叫我清泽就成。我是个平易近人的人。对了,怎么称呼你?”   小仙官瞪大眼:“您就是凤族英雄?小二好久就听说过你呢...”   “没有没有。”清泽谦虚道。又转过神:“你叫小二?这名字倒有趣。”   小二红红脸:“我家殿下排行第十二,我就取了个尾数,跟随他就给自己起名小二.....”清泽看看他的脸,和他家主子一样,挺容易脸红。不过景辰脸红的不动声色,他红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吃饱喝足,清泽望了望外边的太阳,还是大亮,问小二:“我怎么感觉时间过得这么慢,天上的时间是不是和地下不一样啊。”   小二答:“是啊,天上一个时辰就是人间一个月呢。”   清泽一愣,蓦地惊起,九妹的事还没完,忙问自己在这里多长时间了,小二道四个时辰了。四个时辰四个月,再加上回丹穴的时间两个月,一共六个月,从人间走时是五月份,也就是说人间现在是十月份了,算一算,丹夭的胎也快好生了。   清泽心急如焚,又碍于情面不能走,问小二:”你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殿下没说。”   “那他去哪了?”   “殿下没说。”   “那我怎么找他?”   “殿下.....”   “行了我知道了,殿下又没说。”清泽接过他的话。   小二委屈:“.....”   时间不等人,清泽心焦不能再等了,不能走也得走,自己是的确有事不能耽搁才走的,相信景辰会理解。她嘱咐小二:“我有事不得不先走一步,若是你主子回来就告诉他我去人间皇宫了,有事可以去找我,他会明白的。”   “可是.....”小二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一眨眼间,清泽已经乘风离去。小二望着渐行渐远的白点,叹了一口气。      ☆、第 19 章   再次到人间时,人间已是冬月飞雪,纷纷落落的雪花飘扬,铺洒人间烟火,一地雪白。清晨大雪,地上的行人裹紧了身上的冬衣,在路上踽踽独行。   清泽抖抖身体,没觉得冷,毕竟她是冰雪鼻祖,自身就产雪产冰,这点寒冷也不算什么。   清泽直飞鸾凤殿。   鸾凤殿院落的雪被扫开,露出地面,清泽脚尖点在地面,带着一身风雪轻飘飘落地。仙女从天而降,鸾凤殿伺候的宫人以为自己瞎了眼,刚想揉揉眼睛再仔细看看顺便惊叫一声,清泽袖子凌空一挥,那些人齐齐倒了地。   这下省事许多,还安静不少。   杨来仪在屋内听到动静,撩了棉帘出来,看到清泽,惊喜道:“四姐!”清泽上前搓搓她的脸,拥住杨来仪:“这么冷就别出来了,走,进去。”   室内热茶氤氲,清泽吹吹茶杯上飘着的热气:“最近还好么?”杨来仪点点头:“还好。”又问:“你之前干什么去了,怎么那么长时间?”   清泽灌下一口温温的茶,通体舒透,茶香残存在齿间,舔舔道:“就家里的那些事呗,反正现在已经没事了。哦,对了,皇帝最近有来看你么?艳妃是不是快要生了?”   杨来仪低了低头,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挡住她的眼:“嗯,据说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   清泽看在眼里,拍拍她的肩:“没事,生不下来,要么就是个女儿。”   “嗯?”杨来仪疑惑。清泽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正色道:“我不是凡人,有些事情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来。”   “哦。”杨来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清泽笑笑,心里开始转起了圈,当初也是托了清时的福才知道杨来仪来年诞下皇子,算时间十月怀胎,也就该在这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会发生什么也说不准。   先探清形式再说。   在鸾凤殿呆了会直到吃完午饭,清泽跟杨来仪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   青天殿很安静,小二像往常一样拿了扫帚扫地,不远处,云头上踉踉跄跄栽下一个人,小二揉了揉眼,大惊,那不是二殿下吗!小二急慌慌扔了扫帚,朝前跑去扶起景辰:“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景辰神情恍惚,目色痛苦,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嘴唇苍白,一身白衣沾了灰,狼狈不堪。几缕发丝从冠中跑出来,垂在脸前。   小二何曾见过景辰这幅模样,声音带了哭腔:“殿下...”景辰抬起头,恍恍惚惚,猛地抓住小二的手:“清泽呢,清泽...”说着一把拂开小二往殿里跑。   殿里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他转身一把按住小二的肩膀:“清泽去哪了,清泽呢?!”   小二哆哆嗦嗦,跟了景辰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过,安抚着景辰,好不容易说利索话:“殿下你别急,清泽天神有事不能耽误去人间皇宫了,还留话说了要是有事可以去找她...”   景辰抬腿往外走,小二还算清醒,拉住景辰:“殿下,你先别急,你这幅样子去不还得吓到清泽天神吗,先歇一歇,反正我们知道她在哪,左右也跑不了不是?”   景辰按住额头,目光渐渐沉静,“对,我不能这样去见她,清泽...”   **   宫里的人办事效率很高,早晨下的雪,中午已经把地面清扫了出来,清泽隐了身,不爱在平地上走,偏要走在堆着雪的路上,踏雪无痕,一阵风般飘过。她不熟悉宫里哪些殿是干什么的,只看到哪个地方有穿的比较好的男人就凑过去偷听,也并非她好男色,毕竟还没有女子当官议事的,而且当朝官员也不会在宫里穿的太磕碜。就这样一下午,她飘飘荡荡零零散散也理出了意思。   从上个月开始,金家,也就是艳妃的母家,被查出与官勾结贪污,金额数目不小,在洛都势力庞大,官见都要礼让三分,且家中资产被知情人告知富可敌国。   但目前尚未掌握准确证据,又看在艳妃即将待产龙子的份上,皇帝隐忍不发,但仍是派了人暗中调查。可这案子不比平常,涉及范围庞大,一时无人敢接,后来有一个名叫谢智的谢大人挺身而出接了案子。   这谢大人官职不大不小,人尚算年轻,平时也默默无闻,此次一出,也是惊了各个官员,心善的心里夸赞一句,心坏的坐看他逞强出笑话,牵涉其中的给他出绊子,未牵涉的默默旁观。   这么一来,清泽倒挺欣赏这个谢大人,不畏强权,惩恶除奸,是条好汉。又开始下雪了,清泽站在殿外,抬头望了望牌匾,议事殿。这名起的好,直白好理解,下次再想探什么消息就上这来。清泽把两只手抄到袖子里,合拢。   一会,殿内陆陆续续出了人,一众官员都穿着同样的官服,天冷,脸都埋到领子里。清泽突然想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他们说的谢大人,虽然她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果然,人群中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走出来,抬着头,眼仁漆黑,脸庞坚毅,棱角分明,约莫三十岁左右,在一群被风雪吹得低眉顺眼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挺拔,他朝清泽相反的方向走,后面有人慢慢跟上来,对他道:“谢大人,此行凶险,您可一定要小心啊。”   谢大人点点头道谢,清泽听的一清二楚,原来那个人就是谢智。   谢智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脚步,回头,不远不近盯住了清泽的眼睛。   清泽惊了一惊,他看的到自己?   正僵持着,清泽身后走出一个人,冲谢智招手:“谢大人...”谢智的眼光顺着那人出来跟在那人身上,上前走了两步:“夏大人...”   清泽暗暗松了口气,也是,他是凡人,怎么可能看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放下手,按着原来的路回了鸾凤殿。   “谢大人?”夏大人晃晃手:“您看什么呢?”谢智回过神,“没有,您继续说...”   清泽回来后同杨来仪唠了半天,眨眼功夫,天就黑了,安顿好她睡下,也撤了守夜的人,自己跳上屋顶拂了拂雪坐下来。不是她闲不住,她同杨来仪一样,受不得束缚,四四方方的院子像牢笼,困住人的脚步。   雪早停了,从屋顶上望去,整个皇宫一片寂寥,白雪莹莹,隐隐泛着蓝光,天幕空忽又朦胧的缀着几颗星星,模糊的闪烁。清泽忽然想到上次,她和景辰也是在这里长谈一夜,他告诉她,他有一个妻子。清泽垂了垂眼,上次他不在她就走了,还没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凉风刮过,一股莫名的气息渐渐笼罩着鸾凤殿,清泽陡生警觉,哗啦一声站起身,冰雪从屋顶上砸落到地上碎裂。鸾凤殿院中央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清泽从上面低头俯视他,那人微微仰脸和清泽对视,四周没有灯火,借着雪反射的光模模糊糊看不清面貌,两人没有动静。良久,那人在暗中低低一笑,飞身而起,飞到屋顶的尽头处,与清泽平视。   待看清他的脸,清泽恍然,这个人就是今天的那个谢大人。   原来今天下午,他真的是在看她。   她不知这个谢大人是敌是友,从这个谢大人一上屋顶,清泽就感到莫名的沉沉的压迫感,同时心里也有了数,要是动起手来,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清泽心里暗暗叫苦,她从来没见过他,更别说招惹,他一脸势在必得,看这架势明显是冲自己来的。   清泽微微抒气,尽量面色不动:“阁下是?”那人没理她,直接道:“雪凰?”看似疑问,实则肯定。   清泽声色不动的流下冷汗,这人竟然一眼看出她的真身,清泽觉得,就算打不过也要有尊严,死也要死个明白,仍坚持问:“阁下是?”   谢大人笑出声来,沉沉如风,“真是有趣,死了还能活过来。我知道你们凤凰有涅盘期,但是你当时死的时候还不是涅盘期吧?我看看,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说着飞身而起要过来抓清泽的腰,清泽侧身一闪,闪到半空。这人太无耻轻浮,上来就动手动脚,说的好像跟自己有多熟。   冷冷一拂袖,“我不认识阁下,若是有事便讲,无事便回吧。”   那人脸上笑意更大:“果然是烈女,当年是,如今依然是,有韵味的很。”清泽冷冷看他一眼:“我看阁下年纪也是一把了,行为倒是放浪的很,也学着人间纨绔子赶一把时髦,调戏一个小辈,怕是不好吧。”   谢大人笑意愈发深:“这张嘴倒是巧,”笑够了,问:“景辰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清泽疑惑,他怎么知道她认识景辰,这话说的,好像景辰理所应当和她一起。清泽心中防备又不悦,挺烦这个人,随口打发:“不在。”   谢大人好心道:“既然他不在,我陪你吧,省的长夜漫漫不好打发。”   清泽刚想说你走了这长夜漫漫就变成了短夜灿灿,好打发的很,身后就传来徐徐的熟悉的声音:“抱歉,我既然来了,就不劳烦谢大人了。”      ☆、第 20 章   清泽一怔,那人白衣翩翩从天而降,清雅卓绝,沉稳安静,回神时,一只手已经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淡淡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笼罩住自己,清泽心中莫名的安定下来,低头看腰上的手,指节很长,还很白。   那边谢大人客气道:“十二殿下。”景辰也客气回道:“谢大人。”   一时无话,两人对视着,谢智又道:“既然十二殿下来了,我也不打扰了。”   “慢走不送。”清泽忙不迭道。   待谢智走的看不见人影,清泽松下心来,景辰的手仍抱在腰间,清泽提醒他:“人走了。”意思是可以放手了。   景辰深深看着她,手上力度不松,温言问她:“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清泽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次的事,解释道:“我怕你一时回不来,九妹这边的事就耽误了,所以就走了。我让小二给你打招呼了。”   景辰看着她的眼睛轻轻道:“小二跟我说了,可我还是想听你亲自跟我说一声。”清泽眨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辰揽着她落到屋顶,揽着她腰的那只手向上搓了搓她的胳膊,又把拂到脸上的发丝给她别到耳后,道:“别受寒。”清泽呆住。这动作太亲密,突如其来的让她不适应。   感觉太怪,清泽躲开他的手,圆场道:“我不冷,我本来就是极寒体质,冻不坏,倒是你,小心别受寒。”景辰眼睛闪了闪,”你是在关心我?”   “是啊,你关心我,我也关心你啊。”景辰眼神一闪而过,似是失落,揽着她坐下,清泽道:“我还得谢谢你上次救了我,不过你怎么会在黑螭宫?”   “有逃犯逃到那里,我去捉拿才知道你在那里出了事,就把你带了回来。”   “那逃犯抓到了么?”   景辰摇头:“没有,让他逃了。”   “哦,那真可惜。”又道:“我睡觉那会你去哪了?”   “我去,”景辰停了停,“寻回我的记忆了。”   “这么快就找到了,是关于你妻子的么?”   景辰定定的看着她:“是。”有一瞬间,景辰几乎要脱口而出,告诉她,你就是我的妻子,清泽,你就是我寻找了多年的错过的妻子。   可是他终究没有,太突然的事实,谁都接受不了。时间很长,他愿意慢慢来。   清泽默然,把话题转移到谢大人身上:“刚才那个人你认识?感觉是个厉害的角色。”   “嗯,”景辰缓缓点头,“他是上古神兽獬豸。”   清泽睁大眼,谢智,獬豸,原来如此。   獬豸是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的瑞兽,和白泽麒麟等并为上古神兽。但终究是野性难驯,亦正亦邪,自天族统一天下后,被天族收服,为天族效力,虽是天族名下的人,但行为也自由,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没什么麻烦。   “怪不得我看他对你还算客气。”清泽讪讪道。   景辰眼波流转:“有我在,他不会对你怎么样。”清泽转转眼珠子,“嗯,你是天族十二殿下可得罩着我。”   漆黑泛着蓝的天空开始撒起了大雪,鹅毛般悠扬,清泽伸手接雪花,在手心中倏而不见。有风扬起,雪更加飘飘洒洒。   两人并肩坐着,清泽转头偷偷看他,自己还比景辰矮半头。   右臂不舒服有些僵,景辰轻轻按了按靠着清泽的右臂,清泽察觉到,有些心虚的问:“是我太重,你抱我的时候抻着胳膊了么?”景辰微微一愣,温和一笑:“没有,你很轻。”   “我看你这胳膊不大自在,是受伤了吧?”“还好。”他看着她,目光清亮,声色清润。   他的面庞在风雪中更加清逸,肩上的发被吹起,和她的纠缠在一起,许是冷的缘故,他的鼻头微微发红,清泽看在眼里,施术,给他们两个人做了面挡风的透明墙,把两个人罩在里面。   呼呼的风雪隔在墙外,墙内的空间狭小又安静,两个人呼出热气,空间的温度渐渐回暖。   景辰浅浅微笑看她,清泽亦微笑回应。他笑起来真好看,干净又温和。   外面风雪越来越大,透明墙内一室温暖,清泽道:“你挺怕冷的吧,我看你鼻子都冻红了。”“是吗?”景辰懵懵的摸摸鼻子。”“人间这几天正值风雪天气,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有事传个话,我去找你就行了。”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   “嗯?”清泽看他。景辰抿抿唇,思量片刻,道:“上次我在黑螭宫把你救出来后,突然觉得世事无常,哪怕是神仙也免不了。我们是朋友,你又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也有责任保护你不是?左右我这两天也没什么事,就在这陪着你不好吗?”   清泽咧咧嘴,有些别扭但也说不上来,谁也没有保护谁的责任。   他这么说清泽也不好反驳什么,不过看来他十分重视这段友情,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沉默片刻,清泽点点头:“行啊。”又忍不住问:“你既然想起你妻子了,为什么不去找她?”反倒留在这里陪她。   景辰眼睫轻颤,良久没说话。以前的记忆太痛苦,他不想让她想起来,重新开始,他会倾尽全力保护她,爱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时间一点点过去,清泽觉得他可能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正想说些别的,景辰却徐徐开口,盯着她清湛的眼睛:”她忘记我了,有了自己的生活。”   清泽无言,早知道就不问这个问题了,景辰一定很难过吧。   就这样,景辰同清泽留在了鸾凤殿,为了不惊动旁人,两人都是隐身出入,只有杨来仪看的见,一开始杨来仪见到景辰时微微惊讶,同清泽咬耳朵:“乍一看你们俩还真像一对璧人。”   两人都穿白衣,气质超然,难免别人会想到那里去。清泽瞪她:“别乱说,人家有老婆。”   杨来仪悻悻然。   没几日,听说艳妃家的案子有了进展,清泽跑到议事殿偷听,景辰一步不离的跟着,清泽劝他:“你可以去随处走走,不用一步不落的跟着我,这里的风景不错,有空就去看看。”   “我怕你会出事。”景辰担忧道。   “我能出什么事,我这么大个人了,哪能动不动就出事,上次是意外,你也不用愧疚,毕竟不关你的事。”   景辰眼神暗淡:“你是不是不愿意我跟着你?”   看着他无奈又凄苦的眼神,清泽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怕你无聊,耽误你的时间。”景辰眼睛亮起来:“不耽误的,和你一起不无聊。”清泽叹息一声:“好,你要是有事随时可以走。”   清泽轻车熟路一路来到议事殿,听了个大概,意思就是拿到部分证据,却并不能完全证明是金家的责任,再加上牵涉范围大,又是偷着调查,阻力很大。这事清泽也很无奈,她插不了手。   殿内议事结束,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清泽也正想抬腿走,后面的声音叫住了他:“等一等。”清泽知道那声音是谁,是谢智谢大人。懒懒转身,谢智上前客气道一声:“十二殿下。”景辰点头示意。   “清泽天神不想知道为什么只有艳妃有孕,其他妃子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怀上吗?”开门见山,意有所指,成功吸引了清泽的注意力。   清泽挑眉问:“什么意思?”   “想来天神是为自家姐妹下的凡间,”他这会倒客气起来,“天神就不想知道杨妃娘娘何时怀龙种,早日归位?”   清泽目光警觉:“你怎么清楚这些?”   谢智笑笑,继续他的话说:“这样的福气必不是艳妃独有,可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的确是她独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智自顾自说道:“皇上不是不能人道,可是偏偏她有,其他人没有,女子心计,怕是她做了什么手脚。”   “什么?”清泽不解。   谢智笑笑:“话已至此,天神自行体会吧。”“你说清楚.....”没等清泽说完,谢智便没了人影。   清泽怔怔站在原地,“清泽?”   景辰的手在她眼前轻轻晃晃,清泽回神,凝眉问:“景辰,你说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景辰轻轻拉着她往鸾凤殿的方向走:“看来是有人在皇帝身上动了手脚。”   “动了手脚?我觉得不应该,我看这皇帝挺能人道的,要是那方面不行早就传开了。”景辰同她谈这样的话题,不禁微微红了脸,声色平和给她分析:“不是不能人道,后宫的妃子都宠幸过,唯独艳妃有了身孕,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艳妃怀孕之后,皇上没有停止临幸妃子,但是再也没有人有这个运气。”   “你是说,是艳妃动了手脚,让其他妃子无法生育?”景辰轻轻摇摇头:“妃子太多,她们又不常来往,没办法每个人都害。唯一就是让皇帝不能生育,一劳永逸。这样不管生男生女,她的孩子一枝独秀。”   清泽突疑惑道:“那什么办法能让男人只能人道,不能生育?”   两人走了很长时间,一路上景辰轻轻握着清泽的手腕,心中欣喜,清泽恍然未觉,只一心寻求答案。   景辰轻抽一口气,心跳加速,两人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牵着手并肩走了?虽然只是拉着手腕,景辰心中莫名感动。   “景辰?”清泽此刻全然不知他心中的一瞬翻涌,又问他一遍:”什么办法能让男人只能人道,不能生育?”   景辰回神,听到清泽的问题,微微思索:“我知道有一种植物,吃了可以使人变成你说的那样。”   “是什么?”清泽转头问他,惊觉他的脸色:“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景辰无话,眨眨眼,淡定转移话题:“我也不知道,忘记叫什么名字了,但是神兽白泽可能知道。”   白泽同獬豸一样,也是上古神兽,但难得是白泽和麒麟是众多上古神兽中不多的向善之兽,白泽同凤族交好,开天辟地之初,清泽的爷爷和白泽是好朋友,后来清泽的爷爷繁殖后代,直到繁衍出一个凤族,寿命减短,早早归逝。白泽叹息,这么多年孑然一身,不曾找个伴侣。潜心钻研各种鬼怪的名字,形貌,驱除的方术以及各山稀有植物的效用,长此以往,自己也成了这方面的专家。   当初清泽的奶奶生凤皇时,还是白泽接的生。后来,凰后第一次产子,凤皇邀请白泽来看,白泽断然拒绝:“你小子年轻气盛,以后还有得生,等生完了再叫我,省的我一趟趟跑。”后来凤家九子全部降生,白泽却唯独喜爱清泽,原因很简单,他的真身是白色的,清泽真身也是白色的,他的名字里有个泽,清泽名字里也有个泽。   清泽道:“那我们还得去昆仑山找一趟白泽。”景辰微微一笑,她刚才说的是我们,不是我。   “等等,”回过神来,清泽又疑惑:“谢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景辰缓缓道:“你们的事情相关,你办完九妹的事情,也可以促使他尽快破案。”   清泽当即回了鸾凤殿,对杨来仪说明情况,一路匆匆,和景辰乘风而去。      ☆、第 21 章   昆仑山在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人间虽是飞雪天气,可这里却是一片绿意葱茏,西边的珠树玉树尚未结果,东边的沙棠树已结出累累果实,南边的绛树下长着无尽的视肉,北边文玉树上五彩斑斓的玉闪着璀璨的光。   白泽性子古怪,居无定所,在昆仑山上经常换住处,但不离开昆仑山。两人找了半天也不曾找到。   清泽四处张望,盼着赶紧找到,而景辰不急不慢的跟着清泽,把这当成散步,惬意又安心。走了半天,身后仿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不真切,随即没有了。清泽奇怪,也并没有多心,只一心找白泽。   终于,清泽耐不住了,深吸口气,刹那间,山间响起一阵凤鸣声,风刮起,有冰霜自天上洒落,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空气骤然变寒,景辰冷不丁一受,打了个寒颤。   突然,一道光笼住两人,清泽停了声音,电光火石,白光璀璨,咚一声,两人落在一座木屋前,正疑惑着,木屋内传来兴奋的声音:“小白,你终于来看我啦...”轰一声,木门摇三摇被撞开,白衣白发白胡子的老头冲出来一把拥住清泽:“小白.....”   清泽被他从头到脚一身的白晃了眼睛,眼角抽了抽,“你先别激动,门都快被你踹坏了.....”“白泽天神。”景辰道。白泽歪头看见景辰:“天族十二殿下吧?”   景辰点头道是,白泽对景辰印象不错,乐呵呵:“我跟你讲,像我们这种喜欢披着白皮的人实在不多,掐着指头就能数过来,而且只有我们的气质才能驾驭白色.....”   清泽不耐:“你说过好几遍了。”白泽抱着清泽对景辰说:“您请自便吧,我这忙着呢.....”饶是如此,景辰仍是温和的点点头。   说着拥着清泽往屋里走絮絮叨叨:“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把我山上的树都冻死,那些树都快绝种了,很珍贵的。哎呀,我好想你呀,每年六月昆仑飞雪的时候格外想你,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我要生气了啊,哦,对了,听说你也封个天神?好丫头,现在阶位和我一样了....”   清泽架不住他往里推,冲景辰打手势,示意他也进来。   一进屋有股奇异的味道,但是不难闻,屋内桌上几本书籍摊开歪歪斜斜的放着,但是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和奇珍异草摆放的很整齐,还有各种不知名的书也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三个人推推搡搡好不容易坐下来,白泽仍是闲不住嘴:“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良心全被狗吃了.....”   从清泽进门,他这句话说了好几遍,每次清泽要解释还插不上嘴,她也赖皮起来,反过来问他:”你老是说我,怎么没见你去看我?”白泽脖子一梗,胡子都翘起来了:“哼,凭什么不是你先来看我?”清泽也哼一声。   “哼,不跟你计较这些,来,我看看,长没长坏...”说着来揉清泽的脸,清泽刚想避开,白泽的手在半空中滞住,脸朝着门外:“喔,有一个奇妙的朋友要来了。”   有声音嘤嘤叫着,清泽觉得这声音熟悉,出门一看,竟然是灰灰。它两个爪子血肉模糊,肉垫磨出血,毛也没有之前光亮,尾巴怏怏的耷拉着,眼皮沮丧的垂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清泽吓坏了,上去抱起它:“灰灰.....”   灰灰听到清泽的声音猛地抬头,圆圆的眼睛一瞬惊喜旋即蒙上泪水,委屈的靠在清泽怀里。景辰看看灰灰,对清泽说:“怪不得我在路上感觉有东西跟着我们,但是忽远忽近不真切,也就没在意,原来是它一路跟着我们到这来了。”   清泽心疼,一下一下抚着灰灰的毛:“很疼吧?”灰灰眨眨眼,用头蹭了蹭清泽,又朝景辰张开爪子,示意他抱抱,景辰接过,道:“先给他处理下伤口吧。”   灰灰四只爪子包着白纱布,窝在景辰怀里一下一下的点着头打瞌睡,白泽捋捋胡子,瞅着灰灰,对清泽说:“嗯,这朏朏不一般,很有灵气啊,哪弄的?”“我哥说是它带着他们去火山救得我。”清泽答。   景辰垂下眼睛,抱着灰灰的手不可察觉的一颤。   白泽拧拧眉毛,“我怎么感觉它眉眼间挺像你的?跟你长得好像。”伸出手要去抱灰灰,灰灰突然睁眼,别过脸不看他,使劲往景辰怀里蹭了蹭,白泽的手落空,哼一声。   清泽看他一眼:“我的灵宠当然像我。”白泽撇撇嘴没说话。   “哦,对了,”清泽道,“差点把正事忘了。我问你,什么东西能让男人只能人道,不能生育?”   白泽睁大眼,看向景辰,围着景辰转了几圈,遗憾的摇摇头:“这么好的青年,真是可惜了。”   景辰脸色微红的解释:”不是我.....”清泽把白泽拽过一边:“不是他,你别乱猜。”   白泽难得的善解人意:“这个可以理解,毕竟是个男人谁也不好意思说。但是你既然来了就是要解决问题的,你不告诉我具体情况,我没法对症下药,你们以后怎么办......”   真是人老了,话越来越多,越来越啰嗦。“你别乱说,我懒得跟你解释。”清泽不耐,努力平静,又道:“是人间皇帝。”   “嗯?人间皇帝?你管人间皇帝干什么?你怎么知道人间皇帝不能?”他噼里啪啦一大串问号,清泽遏制住即将喷发出来的火,道:“是獬豸告诉我的。”   “獬豸?”白泽火挺大,叫道:“那个老不要脸的,一把年纪还装的那么年轻,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他自顾自跑题说着,清泽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顿诚恳道:“白爷爷,你快告诉我吧,我真的等着急用。”   白泽笑嘻嘻拍拍清泽的脸:“这才乖嘛,等着,爷爷这就给你去找。”   “有了!”很快,白泽大叫,舔着手指大声读着书里记载的内容,“蓇蓉,一种香草,生长在嶓冢山,叶子长得像蕙草,茎长得像桔梗,花是黑色的,但不结果实,在未开花时采下服之,凡人就不能生育。”清泽皱皱眉,“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我再翻翻。”白泽一边舔着手指,一边埋头翻书。   景辰抱着灰灰站在窗边良久,清泽走过去轻声问:“它睡了?”景辰轻轻点头。   清泽又道: “刚才白泽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就是这个样子。”景辰微微一笑:“没有,我觉得他很有意思。”   “找到了!”白泽一声大叫,眼睛瞅着书:“冬月采其成熟黑花服之,可治愈无法生育状况。”   “这么说还得去一趟嶓冢山了。”清泽道。“我和你一起。”清泽看看景辰,“好,但是你要是有事随时可以走,不要耽误你的正事。”景辰捏捏她的手腕。   两人告别了白泽,临走时白泽悄悄把清泽拉倒一边,拍着她的手,难得的语重心长:“我挺喜欢这个青年,争取拿下。诶,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两人一路腾云来到嶓冢山,从上空看,嶓冢山山势巍峨,是汉水和嚣水的源头,山上的树枝叶落尽,但是草地却郁郁青青,云朵渐渐降落,两人踏在草地上,灰灰从清泽的胸前衣襟拱出头,用鼻子嗅着。清泽拍拍它的脑袋。   空气中弥漫着枯干的树枝味和新鲜的青草味,遍地青绿,唯独寻不到花朵的痕迹。两人往前走,“你看,”清泽喊景辰,“这不就是蓇蓉么。”   那株蓇蓉长在一颗枯败的树下,长相葱翠,没开花,连花苞都没长。“可惜,没开花。”清泽惋惜的摇摇头。景辰低头看:“你闻,它有一股花香,很独特。”清泽低下头闻了闻:“真的有。”灰灰也凑着鼻子去闻,眼睛一眨一眨。景辰道:“灰灰鼻子很灵,可以让它带着我们去找。”   灰灰伸出尾巴摇摇,缠住景辰的手,景辰笑着摸摸它的头。灰灰从清泽怀里挣扎着跳下来,弄乱清泽的衣服,清泽低头整理,景辰眼眸闪了闪,不动声色的别开眼。   灰灰一路欢快的跳着,四只包着白纱布的爪子一蹦一蹦,清泽担忧道:“它的伤口不会裂开吧。”景辰眼神清澈如水:“应该不会,它现在跑的挺精神的。”   两个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它身后。树木虽是一片枯败景象,但是阳光正好,青草正绿,景辰突然觉得很像一家三口出门踏青,孩子在前面欢快的玩耍,父母在他身后跟着微笑。   想到孩子,景辰目色蓦地暗淡,心中深深一痛。      ☆、第 22 章   两人一兽渐渐行进,灰灰走走停停,欢快的摇着尾巴,有时还会缠上一飞而过的蝴蝶,绕着绕着撞到树干上。   清泽没好气的点着它的脑袋:“我是来让你玩的还是让你办事的?”灰灰吸吸鼻子,跑到景辰身后,扑棱他垂下的衣摆。景辰笑着蹲下身子,挠挠它的脑袋:“难得这样出来一次,就让它玩玩吧。”   他说这话时看着清泽,笑容温和浅淡,清泽莫名的心头上似涌过一股暖暖的溪流,口气也软下来:“可以,但是不能耽误正事。”   灰灰跳的更欢。山上渐渐起了风,很和煦,不大不小,空气中清新的味道越来越浓。   “景辰,你有没有闻到蓇蓉的香气?很淡。”景辰闭眼感受,缓缓道:“的确是,没风的话闻不到。”   灰灰抬起前爪坐起身来,两只眼睛炯炯有光,清泽:“怎么,闻到味了?”灰灰不理,两只眼睛像放光的灯笼,深蓝色的眼瞳似湖水一般清澈荡漾,鼻子快速嗅着,它闭上眼,突然睁开,嗖的跑出去,清泽景辰急忙跟上。   两个人一路跟随灰灰到了一座悬崖边,灰灰停住,围着清泽转圈嘤嘤叫着,抬起上半身,两只爪子指指对面。清泽走进,望了望悬崖下面,看不到底。两座悬崖相对,中间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两崖中间本来有一道铁链,但是断在对面的悬崖上垂下,中间云雾缭绕,又深又浓,看不清崖壁上有什么。   清泽屏住一口气,徐徐吐出,雪霜轻悠悠下落压住悬崖中间的云雾,云雾遇冷凝成水,哗啦啦变成雨落下,悬崖壁一点点清晰,对面崖壁上有一块地方长满蓇蓉花,黑色的花朵簇拥着,在崖壁上瑟瑟抖着,花瓣上沾满水珠。   清泽奇怪:“怎么地上的蓇蓉不开花,偏偏长在悬崖峭壁上?”景辰目色安静:“也许是崖壁上有陆地上没有的东西更能促进它们生长。”   两人站在悬崖边上,景辰担心,一只手轻轻揽住清泽,清泽未觉,朝下望了一眼,抽了口气。崖底极深,凤凰视力能见度很高,清泽一眼就看见了悬崖底下的死水。   死水极其清澈,里面不会有鱼,甚至连水草青苔也不长,水面平静的似一面镜子,风吹不动,即便有巨物掉入水中也是不起波纹的缓缓沉下,像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又像掉入沼泽,拔也拔不出来。死水上空有吸力,浮在死水上空极难。   清泽皱眉,刚想嘱咐景辰照顾好灰灰,自己去崖壁取花,还未回头,白影迅速从眼前飞过,清泽失声叫出来:“景辰!”   转眼间,景辰已向对面崖壁飞去,白衣在空中挥洒,两崖间的距离似乎不那么近,他并没有很快飞到,反而在半空中一滞,那是死水的作用,清泽的心提到嗓子眼。很快,他身子重新一提,贴到崖壁上,抓住了断了的铁链。   清泽松一口气,起身要飞过去,景辰的声音徐徐传来:“你要是不想我有事就别过来,过来我就要生气了。当然,要是想我出事就尽管过来。”   威胁的话语,温柔的语气。把清泽堵的死死的。   清泽又气又哑然,又急又担心,顾不得和他置气,只焦急的喊:“你,你小心啊。”隔着深渊,两人遥遥相望,景辰朝着她淡然一笑,那一瞬,如清风,如暖月,似风停雨歇,阳光徐来。   清泽心里不知道什么情绪,心里揪着,乱的很。   景辰抓着的铁链与蓇蓉花的位置并不远,他一手抓紧铁链,一手扒在崖壁上慢慢移动,崖壁湿滑,景辰有好几次扒脱了手,仍在原位置停留。   死水吸力太大,他腾不开手用仙术,停了会,两只手抓住铁链,双脚攀在崖壁上用力一蹬,整个人荡起来,在到蓇蓉花的位置时狠狠往前一撞,为了不撞坏蓇蓉花,他一只手撑在壁上,罩住花朵,一只手撑住整个人的前撞力量,景辰低低闷哼一声,及时刹住速度。   对崖上的清泽看到景辰撞崖吓了一大跳,心里狠狠一揪。   景辰看着胸前的黑花,也不知用多少就够了,摘了一捧,塞进怀里。转身对着对面为他担心的清泽微微一笑,清泽的眉毛紧紧的蹙着,他开口安慰她:“别担心,这就好了。”   摘完了花,就不必限在这个位置,铁链悠悠的荡,不知荡到何处,脚下有一块大的凹槽,像是个洞,景辰松开铁链,把铁链盘到洞前的大石块上,站稳,正要起身回去,对面的清泽突然睁大眼大喊:“小心!”   身后传来隆隆的声响,一个庞然大物轰轰的冲出来,那只熊罴拖着身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身上的皮毛凌乱不堪,牙齿黄黑,流着浑浊的口水,嗷嗷嚎叫,山洞都在震动。   景辰躲避不及,被熊罴轰然推倒,人和熊一起掉下悬崖,盘在石块上的铁链哗啦啦一圈圈下落,摩擦着石块,残石飞溅。洞内的铁链迅速下落,擦着洞沿,洞沿磨出长凹槽。   清泽什么都忘了,大脑一瞬放空,心跟着景辰掉下去,什么都顾不得了,霍然起身,一甩袖,飞身而去,半空中狠狠一坠,清泽手中凝冰,击上崖壁,冰柱长长拉开,清泽借势度过去,刚到洞口,冰柱旋即断裂,稀里哗啦的冰块洒下崖底。   清泽蹲下身子向下看,悬崖里的雾又渐渐浮上来,浓雾朦朦,清泽看不清下面什么情况,痛苦失声喊:“景辰!”   云雾中一个白点和一个棕点又迅速上升,景辰抓着铁链飞身回到洞口,清泽欣喜,伸手拉他,他淡淡一笑,握住她的手,翻身而上,稍用力握紧她冰凉的手:“不是不让你过来么。”   一瞬间,熊罴攀着铁链扑上来,清泽来不及反应,只顾着看景辰,景辰揽住清泽淡定转身,熊罴扑了个空,得空的当儿,景辰又向清泽一笑,意思是不用担心,清泽仍是一脸担忧气愤。   他轻声安慰她:“没事,这熊罴道行很浅,只是蛮力惊人,看来在尚未成精的时候怕祸害世人,被人锁在这里。”清泽又急又气的瞪着他。他仍是低低一笑。   轰,重重一声,熊罴重重撞在崖壁上,崖壁似乎都在震荡,更加恼怒,拖着笨重的身子从下面又朝景辰攻来。   景辰两只手紧紧揽住清泽,微微俯身冷眼看着熊罴,熊罴眼看就要重新上来,景辰手指对着铁链凌空一指,铁链瞬间横着绷直,熊罴睁大眼嚎叫,四肢猛烈挣扎,清泽指尖冷冷一点,熊罴的四肢和嘴全部冻上,四肢动弹不得,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景辰松开清泽的腰,牵住她的手,带着她的稳稳地踩上铁链,起身,矫健的一踩熊罴,借着力腾空而起,飞行带起来的风撩起他们洁白的衣裳,下摆飞扬,两人牵着手飞过死水作用的区域,稳稳地落地。那边,灰灰跑过来围着他们俩转圈。   落地时,清泽还有一瞬不能回神,他仍是云淡风轻,脸上淡淡笑意,干净温和,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景辰心中喜悦,只盼她别回神的好,就这样安静的让他牵一会她的手。突然,清泽一把甩开他,看向悬挂在空中的熊罴,仍在呜呜嚎叫,声音不大,但在清泽听来,刺耳非常。清泽冷冷地看那熊罴一眼,铁链转瞬结上冰块,咔一声,锁链断裂,熊罴迅速的无声的掉了下去。   “清泽...”景辰轻轻叫她,“你是不是生气了...”清泽紧紧抿着唇,不看他,良久不语。终于,在一瞬爆发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你.....”景辰伸手一把抱住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男人的清爽体息扑面而来,清泽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愣怔了半晌,一瞬的大起大落,火也发不出来了,呆呆的由他抱着。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温柔,暖的让清泽有些透不过气,可是清泽居然很喜欢。   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清泽吓了一跳,慌忙推开他,不知该看哪里,竟有些无措,“你,你下次别这样了。”   “好。”他还是那样温和平静。   景辰从怀里拿出摘的一捧蓇蓉花,欣慰的笑笑:“幸好没碰坏。”蓇蓉花黑色花瓣上还带着细小的水珠,水润新鲜。清泽不知该说什么,嗯了一声,接过,停了会,低头道:“谢谢你,你下次别这样了,太危险了。”   “好。”他看着她,微微俯身道 。      ☆、第 23 章   拿到蓇蓉花,两个人带着灰灰踏上回洛都皇宫的路程。一路上,景辰和灰灰交流的很畅快,清泽不言不语,心中有点乱,这是欠了景辰一个大人情。   乘云路程虽然快,但是风大,天空尚晴朗,就是有点冷,灰灰打了个喷嚏后,颠颠躲到景辰怀里。清泽一路上鲜少说话,景辰悄悄看她,她看着前方,似是有心事,景辰没说话,轻轻地把擦着她脸颊的头发捋到背后。   指尖擦过脸侧,清泽滞了滞,斜眼偷偷瞄景辰,他做这事像是理所应当,毫不别扭。清泽垂眼,不知在想什么。   云头眨眼腾到鸾凤殿上空,清泽刚想降下云头,景辰拉住她的手腕:“这样下去太招摇,别吓到人。”清泽看看他抓着她的手,鼓鼓腮帮没说话。   景辰打了个响指,一瞬间,两人已站在鸾凤殿内。   此时正值正午,殿内只有杨来仪在午睡。清泽进内殿找杨来仪,景辰没有跟着清泽,抱着灰灰站在殿口。   清泽拨开纱帐,杨来仪正在熟睡,清泽坐在榻上等她醒,杨来仪却突然睁开眼,清泽:“怎么突然醒了?吵到你了?”杨来仪坐起身,揉揉眼睛:“你冷气大,一坐下就感觉到了。”   清泽笑笑,“我走了多长时间?”“这次很短,才两天。”清泽点头:“是很短,我还以为走了挺长时间了。”   现在就差治好皇帝的病了,皇帝的病一好,她这个“贵人”的使命也该结束了。想到以后的路杨来仪得一个人走,不能陪她,清泽有些黯然,半晌,摸摸她的头发,“睡吧。”   清泽退出来,望着窗外阴下来的天,得想个办法让皇帝服下蓇蓉花。   第二日,皇上身体欠佳,提早退朝。第三日,皇上身体仍欠佳,提早退朝。   宫里大臣开始慌乱起来,皇上身体乃国本,国本动摇,国家岂能安康?要命的是,宫里的太医却束手无策,皇上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一直陷入沉睡,长此以往,谁来统治国家?大臣们聚在一起,在民间贴了告示,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是皇上久病不起,说是当朝朝廷命官疾病缠身,望民间高手出手相助。   这几日天气尚可,虽然还是冷,但是太阳暖洋洋的,清泽扫了扫凳子,坐下,倒了杯茶。一道灰色的影子扑来,差点洒了茶水,清泽一手逮住它。   灰灰挣开,跳到另一张凳子上,用毛茸茸的尾巴扫去上面的霜雪,又跳到桌子上,尾巴对着清泽,脸对着景辰摇尾巴,清泽嫌弃的看它迅速的摇动尾巴,对它这种狗腿行为很是不屑,恶意的想别摇断了。   景辰缓缓走过来坐下,温柔的挠挠它的头,灰灰一下跳到他身上。景辰一只手拿过杯子,倒上水,清泽低眼瞧着,又长又白,嗯,手挺好看。哗啦啦,水入杯,景辰眼眸安静,看着清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让皇帝醒过来?”   清泽笑笑,如阳光下照耀的冰雪,熠熠生辉,道:“当然是我亲自去救他。”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又道:“不过,需要谢智帮我引荐引荐。”   放下茶杯,清泽起身:“走,去找谢智。”景辰眼底亮了亮,她现在办什么事都带上他。   两人找到谢智时,议事殿一片祥和,金家犯案的证据已完全掌握,只等皇帝下令了。   次日一早,谢智大人带着民间寻来的“高手”进了宫,朝中老臣先是眼前一亮,这个白衣青年很是英俊,又担心中看不中用,医术不过关,招来太医考了考这个名叫清风的年轻人,顺利过关。   这个白衣青年自然是清泽化成的男装。   谢智带着清泽进了皇帝内殿,清泽要求屏退其他人,自己来到榻前,看了看皇帝,睡得很香,皇帝的胸口起伏很小,呼吸声几乎闻不到。   清泽眼眸淡淡,轻轻的把手指压在皇帝的颈动脉上,指尖的凉意迅速穿透肌肤,皇帝睁开了眼。   一双眼睛漆黑漆黑,看不到底,古水无波。   “你到底是什么人。”清泽凉凉开口。   这皇帝呼吸明显不似常人,当时第一次在花园见他时的确有一点不对劲。但当时抱着看戏的态度,只顾着看他和杨来仪,忽略了。   皇帝的眼睛平静的似一汪死水,不动也不反抗,丝毫没有被看穿后的恐慌。他淡淡开口:“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为了清灵而来。”   清泽不信,挑眉反问:“你跟清灵什么关系?”   他没理她的问题,“你快点吧,这个肉身治好病后,清灵的命格才会有转机。”他转眸看她一眼:“哦,对了,清灵命中的那个贵人就是你。”   清泽怔愣,手上的力度紧了几分,凝眉,声音高了几分:“你认识我?你看过她的命格册?”   “呵。”他笑容寡淡,不解释什么。   清泽的手仍停留在他的脖颈上,微微失神,怪不得所谓的贵人她等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到,竟然就是她自己,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之前杨来仪说的皇帝突然变了性子,原来是这个人附身了皇帝。问题就是,他和清灵到底什么关系。   清泽的手向下摁了几分,冷声问:“你在她身边到底什么目的。”   那人觑她一眼,丝毫不怕她的手掐在他脖子上,闭了眼睛:“自然不是害她。救皇帝吧,如果醒得快,今天下午就可以下令除金氏一族了。”很快,呼吸绵长,睡了过去。   清泽又是一愣,他竟然对这些事情掌握的这么清楚。   他对清灵的这一世的命格很熟,从刚才两人的谈话来看,他似乎很想推动杨来仪的命格进程,很尊重清灵命格的每一步,暂时看不出来是要害清灵。不管了,先管当下。   清泽慢慢松开手,“信你一回。”   他没有反应,似乎睡得很深,清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是蓇蓉花磨成的花汁,弹开瓶塞,清泽捏住皇帝的嘴,给他灌了下去。   没多久,皇帝睁开眼,清泽起身后退恭敬行礼:“皇上。”皇帝似是很迷蒙,按按太阳穴:“怎么回事,你是何人?”   清泽知道,那人的灵神隐藏,放出了本来的皇帝。   清泽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也添油加醋了一点就是皇帝昏迷是由于肾精封闭,力有不逮。   皇帝听着脸色变了变,清泽又问皇上宠幸过妃子们后,可有身体不适之时,皇帝仔仔细细想了一遍,说与艳妃行过房后确有不适,也是在那次之后艳妃有了身孕,清泽一听点到点上了,把蓇蓉的事婉转的讲给了皇帝听,皇帝听完脸又青又白,听完心里也有了数。   第二日,皇帝盛怒,举朝震动,金家没收全部财产,涉案者入狱的入狱,处死刑的处死刑,涉案官员罢去官职,发配牢狱等待发落,艳妃废为庶民,处死刑,连着腹中即将出世的胎儿。   行刑那天,金家同伙来救人,却被皇帝杀了个措手不及,余党带着艳妃等人一路逃,也没逃过皇帝的手掌心,被逼到山路悬崖,艳妃不甘不肯就范,抱着肚子跳了崖。   行刑那天清泽没有去,也没看到当时的情况,但是听说艳妃抱着肚子跳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伤感和古怪,感觉有些熟悉,又不熟悉。   清泽淡淡望着光秃秃的梧桐树,叹息一声,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也是丹夭这一世的命。不过话说回来,丹夭不日可以归位了。   事情发展快了许多,皇帝驾临鸾凤殿,杨来仪很快有了身孕,命运轨迹跟着一步步有条不紊的行进,清泽欣慰许多,最难最孤寂的路她已经陪她走完。只是清泽不知道后来的皇帝是那个男人还是人间皇帝。   杨来仪有身孕了,她这个贵人的使命也完成了,该从她的生活中退出,虽然知道待清灵归位后相聚的日子还有很多,但是清泽还是有些舍不得。   冬月的夜总是清冷又凉薄,有明月当头,清清寂寂。   殿里的人都已睡下,极其安静,清泽没什么事搂着灰灰也早早歇了。景辰躺在榻上枕着手臂,望着窗外清寂的月亮,月色皎皎,那清冷的光让他不由得想起清泽。   他的心蓦地一痛。他闭上眼,努力不去想当年的事,心口窒住。越是这样安静的夜,寂冷的月,越令人思绪万千。他皱眉,眼睛翻涌着看不清的情绪。   他翻身下床,走到隔壁,轻轻推开门,她的窗前洒了一地的月光,像是雪。他放轻脚步来到她床前,她和衣而睡,睡得很安稳。   景辰手指轻轻摁上清泽的额头。有淡光一闪。   这样就不会吵到她了。他解开清泽的衣带。衣带在他手中缠绕,开了衣襟。   靠在清泽身边的灰灰突然醒过来,跳到清泽身上,用四肢扒开清泽的衣襟,露出里面的中衣,龇着牙,两只眼睛炯炯的盯着景辰,那眼神分明是:快来快来,我都帮你解开了。   景辰无奈的笑笑,点点它的脑袋,灰灰迷迷糊糊摇摆着,倒下了。   景辰轻叹口气,摸摸清泽的头发:“如今九妹的事你能做的也做完了,也该安心了吧。”他的手轻轻盖上清泽的腹部。那日在黑螭宫他看到她的伤疤也是倒抽一口气。   他的手在清泽的腹上停留了会,缓缓打开她的衣襟,衣服一层层剥开。   入眼的整片的烧疤,她的肚皮微微凹陷,一起一伏,肚皮上的肉皱缩纠结,颜色深紫红,和周围完好的肌肤形成对比,肚脐几乎快要被纠结横亘的肉条遮住,摸上去很硬。   一瞬间,他觉得哽的慌,胸口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沉的他透不过气,眼睛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终于砸了下来。他守在榻下,把脸贴到清泽的肚子上,泪水无声。   终究是他对不住她。他不想让她记起来。他庆幸她没有记起来。   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守着你。      ☆、第 24 章   杨来仪怀上了,这样一来事情就结束,清泽就不能待在杨来仪身边了,她本来还想看看杨来仪生下的娃娃是什么样子。   是时候该走了。清泽本想和杨来仪告别,但是又打消了念头,她怕影响杨来仪的情绪耽误她养胎。   清泽和景辰带着灰灰悄悄地走了,一如当初悄无声息的来。   清泽回了梧桐林,也让景辰回天了,本来景辰还想找个借口待在她身边,但是真的是没什么借口了。   清泽回了梧桐林,在竹屋前支了个棚子,摆上桌子凳子,闲来无事坐在底下喝喝茶,赏赏风景。灰灰整日闲不住的跳来跳去。   清泽一下一下的顺着灰灰的毛,之前为了九妹的事忙碌奔波习惯了,这么一闲下来还真不习惯。   突然有些遗憾有些空洞,要是找个借口留下景辰就好了,和他说话不费劲,而且他说话温温和和的,像春风一般。坐一起说个话解个闷也挺好的。   清泽叹息着,摇摇头,拿起茶杯在鼻前闻了闻,皱皱眉,这味道怎么有些特别?   灰灰在清泽手下挣扎,清泽拍拍它的背:“乖,有客人要来了。”   林中深处渐渐走过来一个人,那人身姿婀娜,款款而行,金红色衣袖缠着发亮的丝线,一闪一闪,眉眼盈盈,轻轻吊着,右眉尾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几分风情,几分柔媚。   她丹唇轻启:“清泽。”   清泽仍是坐着,点点头表示应了。两人本身交情就不深,丹夭此次归位必然会知道她爹的事情,而且归位后在人间的事情会记起来,她在人间家破人亡托的是清泽的福。她不觉得丹夭来这是为了和她叙旧。   丹夭笑着:”好久不见。“   清泽淡淡一笑:”有什么事么?”   丹夭来到清泽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金红衣摆垂了一地,她见到灰灰微微诧异,随即笑着想去摸摸灰灰的脑袋,灰灰吸吸鼻子,避开丹夭有着长长的晶亮的指甲的手,跳到清泽的肩上。   丹夭镇定的收回手,笑道:“这不是特地来看看凤族大英雄吗。”   清泽:“哪有,英雄不敢当。”   丹夭浅笑:“自然是当得的,你当初...”   “丹夭,”清泽打断她的话,“我不认为你今天是来与我叙旧聊天的。”   丹夭笑一声:“竟然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我就是来谢谢你的。”   清泽冷笑:“你谢我什么。”   丹夭勾着唇角笑:“谢你纵身跳的火山余焰波及到我,让我失了万年的功力,上人间走了一回,也大义的保住凤族;谢你在人间时把我弄得家破人亡,让我提前归位;也谢谢你除了我爹,又一次保住凤族的和平。“   清泽皱眉不耐,没说什么。   丹夭站起身,在清泽面前转了个圈,道:“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话风转变的很快。   清泽不喜那些繁艳的颜色,敷衍道:“很好。”   丹夭又问:“你觉得我身上的熏香怎么样?”   空气中淡淡弥漫着丹夭身上抹的香。   清泽仍旧敷衍道:“很好。”就是太浓了,熏得人鼻子疼。   丹夭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敷衍。”   清泽抬眼皮看她一眼,觉得她很不可理喻。   丹夭的长指甲轻轻刮着桌面,“其实呢,我今天来就是让你看看我的衣服,闻闻我的熏香。没别的意思。”   清泽敛眸。   她话里有话。清泽站起身,转过身:“都见识过了,你可以走了。”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她款款道,指甲轻弹茶杯,水圈荡漾,没有要走的意思,“我现在打不过你,可是你对我做的那些好事我要是不还你,真的是对不起你呢。所以,”她刻意停了停,“这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什么意思?”清泽警惕。   丹夭轻笑着坐下,眼梢微微上扬,直直的盯着清泽,“这是蘼芜草香,和你体内的定神珠相逆,换句话说,你中毒了。”   清泽心里一震,旋即恢复,脸色冷淡如冰,似乎并不在意中毒的事,“你可以走了。”她没想到的是丹夭也知道定神珠的事。   她还是那么冷冷淡淡,脸上毫无恐慌之色,丹夭心里很不舒服。   “哦?你不要挟我要解药或解毒的方法?”她目光流转,似是挑衅似是得意。   清泽淡淡看她一眼,忽的一动,扼住了丹夭的咽喉,冷冷的盯着她:“当然要。”   丹夭被掐的喘不过气,抓着清泽的手冷笑:”我既然要你死,肯定不可能留下解药方法,你掐死我吧。“   清泽不动,问她:“谁告诉你定神珠的事?”   丹夭不为所动,白她一眼冷笑。   清泽也不生气也不急,左手指尖化出冰棱,比划了比划她的脸:“你说我从这里划有美感呢,还是从这里?”   丹夭睁大眼,眼色惶恐:“不行.....”清泽把冰棱轻轻的在她脸上比量:“你快说吧,我这么举着很累的,一不小心就划上了。”丹夭咬住嘴唇。   清泽略一使力,冰棱尖已扎进丹夭的脸,“不要...不要...”丹夭惊恐的叫着,“我说,我说,你别划...”   清泽把冰棱拿开:“说。”   丹夭声音颤抖:“是一个白衣男人,不过他蒙着脸,看不清样子,是他告诉我的.....”   “是不是一个穿白色斗篷的男人”清泽问。“嗯...”丹夭迅速点头。   “他在哪里?”“不知道,是他找的我,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上次在黑螭宫模模糊糊见到那个男人,清泽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清泽腹内开始涌动着火,一忽一忽,剧烈灼烧。清泽脸色一白。她没想到这毒发作的这么快。   丹夭见状迅速挣开,捂住脸仓皇逃脱。   清泽视线开始发黑,站不稳,她踉跄的扶住桌子,好像有风刮过,眼前一道白影,她睁开眼,是景辰。她摇摇晃晃的朝景辰走过去,景辰大惊,大步上前扶住清泽。清泽倒在他怀里,没了意识。   清泽醒来时,躺在竹屋里,出了一身虚汗,浑身无力,一歪头,看见景辰担忧的目光。清泽开口,嗓音有些哑:“你怎么来了?”景辰摸摸她的额头,凝着眉:“还是出了这么多汗。”   “还难受吗?”他轻声问。清泽脸色仍是白的,点点头。   “你这是怎么了?”清泽要起身,景辰揽住她,让她靠坐起来。生死的事清泽不是没经历过,云淡风轻,言简意赅的说中毒了。   景辰攥紧了她的手,清泽想抽离,却没成功,安慰景辰:“没事,丹夭现在也没什么本事,说不定就是让我难受几天就好了。”   景辰没说话,脸色沉肃,气氛有些压抑。清泽很少见到他这样,想说两句缓解缓解气氛,谁知睡意袭来,靠在床头睡着了。   景辰坐上榻,把她搂在怀里,她身上很冷。景辰微微用力的拥紧她。   景辰抱着清泽回天,云彩直接腾到药仙府,开门的是一个小童子,那小童子扎着两个冲天小辫,见到景辰很是欣喜:“呀,白哥哥!”景辰来不及多说问了小仙童药仙在哪,小仙童带着景辰进了内殿。   殿里药气氤氲,一个穿着褐色布袍的老头弓着腰身在一个炉鼎下拿着个破蒲扇扇火,一边咳嗽一边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听到门声响,头也不回:“赶紧赶紧,把门关上。”   “药大仙。”   老头转身,惊讶,“十二殿下,坐吧,我给你沏茶.....”说着放下蒲扇要去拿茶叶。   “不用了,”景辰语气有些焦急,“你帮我看看她怎么样了。”   药大仙反应一声,弓着身子上前,“好好好.....”眯着眼打量:“这是谁家小娘子让我们二殿下这么上心,来,我瞧瞧.....”说着,把景辰引入里屋,景辰把清泽放到里屋的榻上。   药大仙把清泽的袖子往上捋了捋,两根手指搭在清泽的腕脉上,闭上眼。   景辰不出声,良久,药大仙睁开眼:“没想到她体内竟然有定神珠,定神珠的确是个好东西,只不过.....”他顿了会,“定神珠遇到蘼芜草香,两者相冲会使人中毒,而且这毒还烈的很呐,令人欣慰的是这毒不会让人太痛苦,难受难受就走了。”   “那有什么办法解毒?”   药大仙起身,捋捋胡子摇摇头:“没办法,没有解药。神珠和蘼芜草都不是□□,就没有所谓的解药。”   景辰沉默,紧抿着唇,“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药仙叹息着摇摇头:“恐怕无力回天。”   他看着长榻上的清泽,缓缓问:“那她还有多长时间?”   药仙叹一口气,“以她自身功力来看,差不多能撑一个月吧。”又摇摇头:“这么好的年华,真是可惜了...”   景辰眼睛深深地盯着清泽紧闭的眼。她脸色更白了,浑身冰凉,眉毛皱起,似是睡在痛苦中醒不来。   药仙见状轻轻退出了里屋。   景辰执起她的手贴在脸上,他沉着眉,脸色清肃的没有温度,他俯身,在清泽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等我,我一定救你。”      ☆、第 25 章   景辰把清泽留在了药仙府里。   他记得清泽说过,给她下毒的那个女子叫丹夭,是当初凤族内乱的领头者丹淳的女儿。他一路打听来到丹夭家里。   隔着门,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景辰拳头慢慢攥紧。   他不由分说一脚踹开门,丹夭受惊猛地站起身,在看清景辰后睁大了眼,“你,你们.....”景辰直奔向那个和他一样穿着白斗篷的人,白斗篷闪身躲开,丹夭怕伤到自己,惊叫着避开两人的缠斗。   两人纠缠着,屋里一片狼藉。   景辰提着那人的领子一直打破屋顶,猛然上升的力带起迅猛的风,白斗篷被刮的睁不开眼,咬牙笑:“怎么,你要杀了我?”景辰脸色冷的没有温度:“我要解药。”   “没有解药。”   轰,白斗篷被狠狠地掼在破裂的屋顶上,景辰紧逼着上前,“我要解药。”白斗篷呕出一口血:“你别忘了,我要是受伤,你也别好过...”   景辰整个提起他,眼睛盯着他:“我要解药。”白斗篷喘出几口气,嘴角冒着血,微微扯出一个强笑:“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恐怕你不敢...“   景辰嘴唇抿成一条线,脸色沉冽。那人咳嗽两声继续说道:“龙有三片逆鳞,这三片逆鳞恐怕是世上最难得的宝物,哪怕是再重的伤,再狠的毒,只要有了逆鳞,什么都就不怕了....”那人挤出一个笑:“只不过,失去龙鳞的后果你也知道,你肯吗?”   景辰没有说话,眼睛深的如一潭湖水。他将白斗篷狠狠一掷,离去。   白斗篷从屋顶上哗啦啦滚落下来,一地粉尘碎瓦。看到景辰离去,丹夭怯怯的过去扶他:“原来你们真的.....”   白斗篷吐出一口血沫:“信了?”丹夭点点头,又质疑道:“可是你为什么把事情都告诉我,你就这么相信我?”白斗篷捏捏她的下巴:“我们是一类人。你见不得清泽好,同样的,我看景辰也不顺眼。”   丹夭半信半疑,看看景辰离去的方向,恍然大悟一般,冷笑一声:“原来这是你的计划之内。”   先指使她给清泽下毒,这样景辰一定会来找他,然后他再想办法拿掉景辰的一片逆鳞。“拿掉他的逆鳞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斗篷扯着嘴角,眼瞳泛着黑:“我们俩是同命体,我伤他也伤,他伤我必伤。拿掉他的一片逆鳞,我伤他也伤,他伤,我不伤。”   景辰没有回药仙府,他回了青天殿。   逆鳞是龙的命,前后心一片,后颈一片。少一片,折损三分之一的修为,多三分之一的危险。少两片,化去神身,退化为蛟,重新修炼。三片全无,灰飞烟灭。   景辰没想那么多,清泽最重要。可是,他不知道哪一片管用,三片逆鳞中最好的是心口那片。景辰摸了摸胸口处,就这个了。只是有个难题,逆鳞虽然长在身上,但是自己是没法硬拔下来的。雷劈,他只想到这一个办法。   清泽的时间不多,他要抓紧时间。   药仙坐在清泽床头,摇着破蒲扇,胡子被风吹得一晃一晃。清泽拧着眉睁开眼。“醒了。”清泽看向声音的来源,疑惑:“你是?”药仙继续摇着蒲扇,言简意赅:“药仙。”   “药仙”清泽摁着脑袋支起身,“嗯,”药仙漫不经心的问:”还记得谁把你送来的?“清泽看看四周,明显的不是自己的竹屋,她记得自己晕倒前见到了景辰,她喉咙有些干:“是景辰?”   “嗯,还不错,脑子还没坏。”药仙起身,从桌子上端起汤药递给清泽,清泽接住,心里把事情理了个大概,她问:“景辰呢?”药仙没看她,看着袅袅飘进屋的药气,缓缓摇蒲扇:“他啊,找法救你去了。他没回来前,你就在这,哪也别乱跑。”   清泽低头没说话,喝着碗里的药,这药苦的让人反胃,她问:“我这毒是不是解不了”药仙诚恳的点点头:“嗯,的确无药可救。”清泽沉默,低声道:“那他还乱跑什么。”复了,她又平静的问:“我还剩多少时间。”   “一个月吧。”   清泽轻轻点头。   药仙看她:“你不怕死?”清泽一鼓作气把药喝干,“死不死的,也经历过一回了。”就是可惜,她还没看到九妹归位,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没有做。   药仙把她喝完药的碗收起来,问:“现在什么感觉,还难受吗?”清泽嘴唇微张:“就是肚子疼。”药仙点点头,“那还好,这个药顶多能支持你到一个半月,二殿下能不能找到救你的办法,就看你的造化了。”“谢谢。”   在床上躺了几日,清泽实在受不住无聊,下了床。一出房门,一股浓烈的药气直冲鼻腔。清泽用手挡了挡,看见药仙在一个大炉鼎下拿着他的小破蒲扇扇火,看到她出来了,问:“怎么出来了。”清泽答:”我想出来走走行吗?”“行,别出药仙府就成。”清泽道谢。   药仙府并不大,而且就俩人,一个药仙,一个药童,清泽出了满是药味的屋子,庭院空气一片清新,清泽觉得好受许多。院里那个小药童翘着两个辫子,蹲着低头不知在干什么,听到动静,抬起头,“呀,白姐姐。”   白姐姐?清泽疑惑,叫我?   小药童跑过来,又喊了一声:”白姐姐。“清泽微微弯腰和他平视:“你为什么叫我白姐姐?”“你和白哥哥都一样,都穿白衣服,所以叫你白姐姐呀。”口气很是顺理成章。   清泽嘴唇发干,舔舔嘴唇:“白哥哥是谁?”   小药童一脸不可思议:“你忘了?就是他把你送来的呀。”清泽这才明白他说的是景辰。她拍拍小药童的头:“你为什么叫景辰叫白哥哥?”小药童又是一脸不可思议,“因为他穿白衣服啊。”眼神里清澈的写着,我刚才不是说了你又忘了吗?   清泽无奈的看看天,她的意思是在天上,不论大小不都应该叫景辰十二殿下吗,为什么他叫的那么亲。跟小孩说话真费劲。她亲切的拍拍药童的头:“我是说,你为什么叫他哥哥,不称他二殿下呢?”   “哦--”药童恍悟,“我是被白哥哥捡来的,我身体弱,白哥哥就把我送到药仙府,让我陪着师傅,跟着师傅学习。”   清泽点点头。   青天殿外云层渺渺,有乌云轻移,殿中央有一个被围栏围起的一个方形的巨大的洞,往下看是成堆的云,透过云,眼神好的能看见人间风景。乌云越聚越多,有部分挤出来,悠悠的飘。人间要下雨了。   景辰望着飘出来的乌云,突然想起曾经在她的竹屋过夜,她问,天上有这样的雨景么。   景辰沉下眼,受雷刑有两个途径,一个是历劫,一个是犯错,他二十万岁的劫已经历完,二十一万岁的劫还远在天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犯个不轻不重的错,轻了受不到雷刑,重了连命也保不住。   景辰问了问小二最近天族的活动,心里有了数。   眨眼间过去半月,清泽清楚,自己靠着药物支持的时间还剩一个月了,她找到药仙:“再过半个月后,要是真的没救,我就回丹穴。那里是我的家,我不能死在外面。”药仙有些沉重,半晌没说话,点点头。   就在清泽说完这话的第二天,天庭传来消息,据说二殿下因酒醉调戏女色,在宴上失仪,天帝震怒,罚其三十雷刑让他清醒清醒。   一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二殿下出了这样的事,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不可能,一时间众说纷纭。但不管事实如何,天帝震怒是真的,本来帝位的事情天帝曾对二殿下有意,如今这样的事一出,是彻底无望了。   清泽一开始听到这事情时,以为他们说错了人,别人有可能这样做,但景辰是不可能的。不过又有一点说不上的失落。说好了找办法救人,怎么跑去宴席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话说回来,三十雷刑他肯定会受伤挺严重的吧。   清泽心绪有些杂乱。   天庭上,凌云殿内四下无人,景辰跪在空荡荡的大殿,天帝拧着眉,在殿内走来走去,不成语调,指着景辰:“你,你太令我失望了...”景辰没什么表情。   天帝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糊涂事....景辰你....太令我失望了.....”天帝一甩袖子,“我真是越来越弄不懂你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景辰脸色冰冷,并不看天帝,跪的笔直:“儿臣愿领责罚。”      ☆、第 26 章   雷霆宫很是冷清,雷公守在那里已是多时,见景辰来了,行礼道:“二殿下。”景辰:“雷公。”景辰往里面走,雷公在前面带路,走了会,雷公看看景辰,迟疑道:“二殿下其实不用这么快就来赴刑,过几天也不晚,如今正在风头上,雷刑会格外重...”   景辰很是淡然,没有赴刑人的沉重,缓缓道:“谢谢你,不过早赴完,我也没有心事。”景辰的脾气一向很温和,这点天庭的人都知道,出了这样的事雷公也不相信。   他试探的小心的说:“二殿下,其实我们都相信你没做那种事....”他没有说话,还是那样淡淡的温和,如清风一般。   到了受刑地,雷公道:“殿下,就在这里,我就不给你锁铁链了,一会我会锁上门,你...”景辰点点头,“谢谢。”雷公出去了。   受刑地一片黑暗,突然,有光大亮,白光大盛,景辰已摇身变回原身,威风凛凛的白龙蜷在小小的受刑地。呼啦一闪,有光划过天际,一道雷电直劈而来,景辰没动,背上受了一道,一声没哼,动了动身子,感觉受得住,缓缓翻过身,把胸前的那片逆鳞露出来。   接下来的雷电急促而狠冽,一道一道尽数劈在胸前那片鳞上。黑暗中什么也听不见,只听到雷电劈在身上的沉闷声,饶是换做真身也是满头大汗,景辰咬住牙,直到最后一道天雷滚滚而下。   景辰蜷缩着,手握住胸前的龙鳞,变回人身,龙鳞已经松动,胸膛血肉模糊,染红染湿了胸前的白衣。他握住龙鳞的手暗暗使劲,他咬住牙,用力一掰....   景辰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醒来时手中紧紧攥着龙鳞,身边有人在叫他:“殿下...”景辰侧头:“小二....”   小二泣不成声,景辰把手放在小二头上表示安慰,问:“我睡了多长时间?”小二抽泣着:“三个时辰了,雷霆宫的人把您送回来时可吓死我了...”   “三个时辰了,这么长时间...”他缓缓起身,胸膛很疼,看见自己的衣服染着血,他吩咐小二:“给我重新拿一套衣服吧。”小二拿来衣服要帮他换,他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他脱下血衣,简单处理了下伤口,穿上衣服,镜子里又是那个原来的景辰。他张开手心,手里安静的躺着熠熠发光的龙鳞,龙鳞在他手里渐渐变形,变成银白色的,像珍珠一样的丹丸。他把丹丸攥紧在手心。   他从屏风后出来,小二急忙迎上前:“殿下,您这是又要去哪啊,您的伤还没好...”景辰脸色还是白的,声音也有些虚弱:“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殿下,您不能...”不等小二说完,景辰已经离开。   再次回到药仙府时,景辰赶得太急,已经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他推开药仙府大门,小药童颠颠的迎上来:“白哥哥...”在看到景辰脸色很不好时,小药童担心起来:“白哥哥,你怎么了....”景辰脚步有些虚浮,“清泽呢...”“清泽?哦,你说白姐姐啊,她在里面睡了....”   景辰一进屋,药仙就感觉他不对,这两天他的事情传的满天飞,本想问问他,但看到他这幅样子,收了声。景辰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去了清泽的房间。   清泽这两天虚弱许多,每次毒发作时,靠着药仙的药沉睡减轻痛苦,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她躺在床上,隐隐发着冷气,像冰雕一般。   多日不见,在看到清泽的那一刻,景辰心头一瞬涌上万般情绪。他轻轻走过去,一点一点的抚摸她的眉眼,从眉毛到嘴唇,他把脸贴到她的额头上,凉凉的。   他不禁自嘲的想,现在两人倒是绝配,她虚弱的发白,他也虚弱的发白。不过,很快就好了,她不用再受痛苦了。   景辰从桌上倒了杯水,把她扶坐起来,手捏上她的脸颊,把丹丸喂下去。清泽睡得很沉,呼吸声犹可闻。他把清泽缓缓放到榻上,盖好被子。   做完这些,他已经微微出了虚汗,刚受完刑连一天都没休息,伤口也没仔细处理,又赶了一段路程,他明显觉得自己体力不支了。   胸口上的疼痛发作起来,他不由得粗重的呼吸,呼吸声越来越大,他有些踉跄的退出房间。   刚一出门,药仙皱着眉摇着扇子瞧他,房里药气味道很重,他闻不到,疼痛几乎淹没了他的嗅觉。他低着头往前走,药仙使蒲扇一挡,架住他,“看来你伤的很重,来,我给你瞧瞧。”   药仙带着他到清泽的隔壁房间,景辰想坐在凳子上给他检查,药仙不由分说把他架到床上,药仙解开他的衣服,伤口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倒抽一口气:“啧啧,你这怎么弄的,嗯?雷劈光劈这一个地方了?不知道动动换换地儿?”   药仙一圈一圈解开他的纱布,在看到伤口时震住,“你....你是不是...”景辰疲惫的闭上眼不出声。   药仙看病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而且他真身也是一条龙,胸口一圈深痕,冒着血,不是拔掉了心口的逆鳞是什么。   “胡闹!”他气愤,“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药仙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明白了景辰这两天的所作所为,他指着景辰想再训两句,却发现景辰已经沉沉睡去,药仙无奈,长叹一声,上前给他处理伤口。   清泽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觉得浑身松快许多,身体好像也不似之前那样使不上劲,眼前突然一张放大的嫩嫩的脸:“白姐姐,你醒啦...”清泽起身,小药童不知道在这守了多久,她随手摸摸小药童的头:“你怎么在这。”小药童眨着水润的眼睛,像是哭过,“白哥哥回来了呢......”   清泽一怔,忙问:“他在哪?”   “在你隔壁啊,昨天他就回来了,你一直睡到现在.....哎,白姐姐,你去哪...”   清泽一出门就对上药仙阴沉的脸,她不明所以:“有什么事吗?”“你的毒解了,你可以走了。”迎头而上的逐客令敲在脑袋上,清泽有些懵:“我的毒解了?什么时候的事?”   药仙没理她,清泽转身去隔壁找景辰,药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外走,他大晚上的突然发脾气,清泽没说什么由着他来。   药仙把清泽拖到正厅,炉鼎底下的火烧的正盛,红色的火苗跳跃着,映在清泽的脸上。药仙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更生气,哗哗的摇着蒲扇,来回走来走去,突然停下,“你知道十二殿下回来了吧。”   “嗯。”清泽点点头。药仙有些烦躁的晃着蒲扇,“你知不知道他用什么救得你。”清泽看着他。药仙背过身,忽的又转过来,几乎是压抑的吼的:“他用前心逆鳞救了你!”   恍若一个雷劈正中天灵盖,清泽愣怔在当场。   炉鼎悠悠的冒着热气,药味弥漫满屋,热气蒸腾,覆着清泽的脸,看不清。药仙点着蒲扇,最终长叹一声,离开了正厅。   药仙端着药去了景辰那间,一进屋,就看见景辰已经靠坐起来,气色仍是苍白。他坐上榻,把药递给景辰,絮叨着:“伺候完她又伺候你....”景辰端着药碗,问:“刚刚你在喊什么,清泽醒了吗?”   药仙瞪他一眼:“早醒了,光顾着她。”复了,又道:“我把你用逆鳞救她的事告诉她了。”景辰手抖了抖,药汁差点洒出来,向前倾身,有些着急:“你怎么告诉她了....”   药仙扶了扶他的手,又瞪他:“怎么,还想做好事不留名?我看那丫头没良心的很,我告诉她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连滴泪都没流....”   刚才前倾身体的时候有微微牵扯到伤口,景辰稍稍往后仰,胳膊支撑住身体,闭闭眼:“我怕她内疚。”   “哼,”药仙冷哼一声,“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景辰问:“她现在还在这吗?”“不知道,”药仙不以为然:“刚才赶她了,不知道走没走。”   景辰皱眉,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药仙:“你要上哪,你的伤还没好。”景辰没答,径直走了。“唉。”药仙叹息一声,无奈的摇着扇子:“痴男怨女无尽头啊。”   景辰心里着急,着急的往外赶,他突然害怕,害怕她觉得欠他太多,因此疏远他。他心里苦笑,他们俩谁欠谁的早已理不清。   景辰推开清泽房间的门,空无一人,他胸口窒闷,急躁起来,正想着她是不是回了丹穴,刚迈出正厅大门,顿住了脚步。   今晚明月当空,细细一弯,却铺洒了一地的光,温和柔软。她站在院子里的菩提树下,背对着他,绿色的树,白衣的她,乌黑的长发披在背上,如山上冲下的瀑布。   她很安静,脸朝着月光的方向,他可以想象,清皎的月光洒在她脸上,她眉眼安好,脸色平静的像高原上终年不化的雪,圣洁而虔诚。      ☆、第 27 章   景辰心里激荡又平静,直直的看着她。   倏而,她忽然转过头,瞳眸黑润清澈,唇角一弯,淡淡笑意蔓延到眼睛深处,那一瞬间,景辰似乎听到雪化的声音,潺潺如溪水,柔柔的流过心底。他不由得放慢呼吸。   在听到药仙的话后,清泽恍若雷劈,一瞬恍惚,一瞬悲恸,大脑一瞬空白,心里先是空荡荡,然后各种不知名的情绪如波涛海浪狂涌上心头,她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什么。   短暂的呆滞后,清泽回过神,眼前不知为何,开始浮现她与景辰认识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他温和,他温柔,他温润,像雪山上难得的阳光,温暖,宽阔,明朗。渐渐的,一点一滴的,照耀进她的心底。   清泽转身,看到景辰站在门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露出笑意,她看到景辰呆呆站在那里不动,过去扶他:“别站在这了,要不进去?”景辰看着她,摇摇头:“不了,过去坐坐吧。”清泽把他扶到树下的凳子上坐下。   四周寂静,偶有风吹过,树叶婆娑摇曳,月色安然。   景辰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找话说:“今晚月色挺好的。”清泽点点头,轻轻道:“嗯,没想到在天上也能看到月亮。”   沉默。   清泽站起身,看着远在天边的月亮。   景辰刚想再次找话说,清泽缓缓转身,开口,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景辰,我美还是月亮美?”景辰站起来,抬起眼眸,定定的看着她:“当然是你美。”   两人对视着,万物无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个人,风过落叶,月色淡淡。   景辰看到,清泽一步步朝他走来,明明是几步的距离,他却觉得走了很长时间。时间静止,什么都没了声息,一股独有的冷香环绕,她低头摩挲着他的手,缓缓的把头靠在他肩上。   清泽力道轻柔,小心翼翼的,怕碰到他的伤口,她抱住他,脸贴住他的脖子。他的气息清雅又令人安然,她在他耳边轻轻道:“你心跳的好快。”   景辰一瞬恍惚,这一刻他等了多长时间,伤口不再疼痛,他抬手抱住她,扶住她的背,深深嗅着她的气息,蹭蹭她的脸,“因为是你。”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好天气,许是两人关系明朗,又有清泽的陪伴,景辰的伤好的很快,虽然不曾恢复,但是也没有之前的虚弱了。   又是一日天气晴朗,小药童在院子里兜兜转转,清泽和景辰在院里晒太阳。景辰的眼睛总是一步不离清泽,清泽笑:“你干嘛老是看我?”景辰微微低头,握着她的手笑笑没说话。   清泽轻轻碰碰他胸前,“这里还疼吗”景辰摇摇头,“有你在就不疼了。”   清泽眯着眼笑:“你跟谁学的,怎么这么会说话呀?”   “发自肺腑。”景辰看着清泽的眼睛认真道。   “啧啧啧,”站在门口的药仙有些看不下去,摆着蒲扇酸道:“我看我和药童都是多余的,用不用我们俩搬出去,给你们空出地方?”“不用的。”景辰诚恳道。清泽抿着嘴笑。   吃完午饭,景辰找到药仙,对药仙道:“药大仙,这几天在这打扰了,我打算回青天殿休养。”药仙正一心一意的给炉鼎扇火,听到这话,转过身,扇了扇扇子道:“行,你这伤没个千年也长不全,我给你开几副药吃好,不妨碍你行动就行。不过也要记得,能少动就少动,别扯裂伤口。”景辰点头道好。   景辰和清泽回了青天殿,看到他们两个出双成对,小二既替景辰高兴,又心疼景辰的伤。好在两人琴瑟和鸣,也没有大事发生,日子过得极是安稳。   又到了换药的时间,景辰坐在榻上,看着清泽忙忙碌碌。清泽端来药和纱布放到一边,开始解景辰的衣服,景辰僵直了身体,任由清泽的手在身上来回的动。   清泽突然浅笑出声,“都给你换了多少回了,还是那么紧张,是我弄疼你了,还是你不好意思?”景辰抿抿嘴唇,心中有小小的火苗在烧,气息略不稳:“不是疼,有点痒。”   腰带松开,上半身的衣裳被剥下,清泽找到纱布的结头打开,一圈圈绕开,她靠的很近,独有的气息扑在身上,微凉的指尖有时擦过他的肌肤,像一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景辰不由得绷紧了身体。两人呼吸可闻,周围极其安静。景辰身上很白,腹部线条清晰可见,清泽手势有一刹的停顿。   把结下来的旧纱布放到一边,清泽拿起药给他敷上,景辰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清泽抖开新纱布,示意景辰抬起手臂,景辰抬手,清泽伸手把纱布缠过去,这个动作像极了拥抱。一圈又一圈,她的呼吸喷在身上,痒痒的,暖暖的,等清泽打完结,景辰突然抱住她。   两人皆是被这动作弄得一愣,景辰也有些怔忪,清泽微微一笑,凑近他,一吻。两唇相触,如雪花落在唇上,景辰喘出几口气,抱着清泽躺倒,清泽压在他身上,半抬着身子怕压着他的伤,她的头发从背后垂下来,落到他脸上,他呼吸一起一伏,深深的盯着清泽。   清泽嘴角微扬,半撑着胳膊,脸渐渐靠下去。她的嘴唇凉凉的,像冰糖,这感觉熟悉又遥远,他恍恍惚惚,竟忘了回应。   清泽见他呆了一般,咬咬他的嘴唇,景辰吃痛回过神,四目相视,清泽眼瞳清澈黑润,他轻轻一笑,手按上她的背,一点一点吮吻。她的手一点点摸上他的手臂他的脖颈,他喘息不稳,不禁起了一串串的颤栗。   “哎,您不能进去,您不能.....”   “去去去,我找景辰那小子,那小子去哪了,叫他滚出来.....”   殿外一阵喧哗,有人欲要闯进门来。两人回神,清泽皱皱眉,指尖一点,纱帐挡下来,她亲亲景辰的嘴,“我出去看看,你先穿好衣服。”   还未曾从景辰身上起来,门哗啦一声打开,来人几乎是踹开的门。清泽整整衣襟,从纱帐后出来,惊讶道:“白爷爷。”   白泽正气的翘胡子,一看到是清泽从纱帐出来,也语无伦次,“...小白...”   景辰撩开帐子出来,白泽看看景辰,又看看清泽,指着两人:“你,你们...”景辰清泽对视一眼,景辰点头示意道:“白泽天神。”白泽眉毛揪成一团,指指景辰怒气冲冲,指指清泽无奈叹息。   清泽把白泽拉到一边:“你怎么来了。”白泽一直摇头,最终化成一声叹息,一拍大腿:“唉。”甩袖出门去。   清泽不明所以,对景辰道:“我出去看看他。”景辰轻轻点头。   出了门,看见白泽蹲在院里,拨弄着自己的白胡子,清泽走过去也蹲下,问:“你怎么了?”白泽抬抬头,眯眼,问清泽:“丫头,你现在和他什么关系,是不是都睡一起了?”   “没有,”清泽道,“差一点了,要不是你来了,刚才应该差不多了。”   “你.....”白泽瞪她,“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你都知道了还问。”清泽答。   白泽更气愤:“他有什么好,嗯?你瞎眼了?”清泽奇怪的看他一眼:“你上次不是还说让我拿下他吗,现在我拿下了,你又说我眼瞎。”   “你...”白泽指着她说不出话,恨恨道:“你要是早这么听话早好了。”   清泽笑出声,抱住白泽一晃一晃:“白爷爷,我本来就很听话啊。”白泽看她嬉皮笑脸,说她也不是,夸她也不是,哼一声,道:“你真的决定和他在一起了?”   清泽收了笑容,眼神悠远,认真道:“嗯。”   白泽看看她没说话。   他因缘巧合捡了个镜子,称作半缘镜,能看人的前半生,他觉得好玩,看了看清泽的,结果看完之后,他惊讶,心痛,愤怒。气势汹汹的找景辰算账,却看到清泽在这里。   白泽抬头望望天,“你们俩怎么会突然在一起?”清泽把这几天的事给他讲了一遍,又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他就挺喜欢他的。”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白泽低头不语,他没想到景辰竟然能为清泽做到这个地步。   话说回来,当年的事也并不是景辰直接造成的。   白泽平静下来沉思着。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那些过往既然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揪着不放没有任何意义,丫头不记得对她是好的,何必挖出来再让她痛一次,而且她现在过得也很好。   他起身,理理衣服,“也罢,你过得好就行。”他看到景辰站在门框远远地看着这里,他冲着景辰不客气的喊:“喂,小子,要是欺负我们清泽,老子饶不了你!”   景辰定定的看着清泽,点点头。他迈步要走过来,白泽摆摆手叫住他:“不用了,你伤没好,就不用送了。”白泽倒着往后走:“丫头,好好的。”清泽点点头。   白影一点点走远,消失。      ☆、第 28 章   景辰仍站在门口望着清泽,清泽对着他遥遥一笑,走过去,抱住他的腰身。景辰两只手揽住她,下颔贴住她的头发,清泽靠在他的肩上,“我记得,你之前总是有意无意揽住我的腰,你说,你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她抬起头看他。   景辰摸摸鼻子,“不知道,我也没注意到。”   清泽浅笑,抬起头来,在他唇上印一个吻,他呆呆的,清泽笑意更大,抵着他的额头:“刚才被白爷爷打断了真可惜。”他知道她说的什么,一股热意涌上脸颊,烧的他眼睛都有些热,不由得拥紧她。   天色已黑,景辰躺在榻上歇着,心里却不安顿,想着清泽这时候睡没睡。两人自从回了青天殿都是各睡各的,房间也是分开睡,今天白天一出让景辰心里还在激动着。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白色窈窕的身影映入眼帘,清泽已走到床前,景辰还穿着中衣,他要起来,清泽上前按住他,“不用起来。”   景辰轻声道:“怎么来了?”   清泽眨眨眼:“睡不着,想找你睡。”   薄薄的灯光下,她眼神清澈又带着夜晚的朦胧,景辰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声音都有些断续,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好....”清泽自然的脱衣服,上床。   两人都穿着薄薄的中衣,清泽侧身抱着景辰,两人隔得很近,呼吸相闻,他不小心从领口看到她的肌肤,雪白雪白。   他像做了亏心事,垂眼,脸颊微红。   清泽凉凉的手抚上他的脸,凑近自己的脸,鼻尖对鼻尖,“你脸红什么,嗯?”   景辰停了会,手搭上她的腰背,那里曲线起伏,隔着薄薄一层衣服,触到她肌肤的温度。   一只凉凉的不算暖和的手突然钻进衣摆,像一条滑溜的小鱼,指尖游走在脊椎那条深凹,来回抚着脊背,景辰猛地一抖,攥紧了清泽的腰。   清泽轻笑出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低头轻吻着他的耳垂,他的脖颈,她拉开他的衣服,胸膛起伏的厉害,蒙着的纱布也跟着一起一伏,她闻到纱布透出来的药香。   她的手指一点点向下,从肩膀到胸膛,从胸膛到下腹,她轻轻的来回的抚摸那里有规律的线条,景辰猛地抓住她的手。   他仰头喘了口气,抬手摁住她的脖子要吻她,她轻笑一声,灵巧的一翻身又侧躺了回去,她把他的衣服拉回来,拥紧他,颜色诚恳道:“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别扯裂伤口。”   如一桶凉水从头浇下,一瞬的大起大落,还没开始就结束。景辰哭笑不得,瘫软了身子,有些气又不甘的看着她,她亲亲他的嘴:“夜了,睡吧。”   天界的日子安逸又宁静,清泽站在殿外的围栏边上,用手拨着绵软的云,身后一个温暖的拥抱贴上,清泽转过身,靠在他的颈窝上。他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围栏内的云悠悠的飘,无风无浪,岁月静好。景辰欲要张口说话,清泽手指摁在耳朵边上,蓦然欣喜:“太好了,三哥说九妹已经归位了。”   景辰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来,他想说,清泽,我去凤族提亲,我们成亲吧。可听到九妹,他不由得有些犹豫,毕竟当年九妹的事他到底是有责任的。而且九妹如今归位,以前的事必然会记起。他有些担心。清泽犹自高兴,景辰亲亲她的额头,“我陪你回去。”   “嗯。”清泽点点头。   两人回了丹穴,景辰想了想,说:“我还是去梧桐林等你吧,毕竟我现在不好直接参与你家的事情。”清泽觉得也行,道:“好,那你和灰灰在竹屋等我。”   丹穴的梧桐林极有灵性,一年四季都是繁花灿灿,景辰站在竹屋的窗前沉思,灰灰跳上窗台,后腿坐下,前肢搭着,学景辰做沉思状。   清泽回来时,就看见这一大一小在窗前,很有画面感。她有些蔫蔫的坐下,景辰听到声响,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回来了,见到九妹了?”“唉,”清泽呼出一口气,“人还没在家里站稳当,就被白爷爷拉走了。没想到他这么想清灵。”   景辰走过去坐下,倒了杯茶推到她跟前,“别担心,肯定会回来,迟早能见到。”灰灰也装模作样的把茶杯推到清泽跟前,想倒茶又拿不动茶壶,想了想,在茶杯里吐了口唾沫。清泽瞪眼,指尖一弹,灰灰猝不及防掉到景辰腿上。景辰失笑。   清泽拿起景辰倒的茶喝了口,点点头:“嗯,不急。”停了会,深吸一口气,垮下脸,又道:“其实我还是挺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我醒了后,一听到九妹的消息老是激动着急,对五妹,六弟,七弟,八弟都没有这样。”   景辰顿了顿,“可能她是最小的妹妹,你作为大姐格外担心。”复了,又道:“你要是想尽快见到她,我们走一趟昆仑山。”   清泽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要是去了白爷爷肯定要嫌弃我打扰他了。算了,还是慢慢等她回来吧。”她嘴角染上浅浅笑意。   景辰垂下眼睛,抿了抿嘴唇。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吧,等散步回来九妹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好。”   清泽起身,自然而然的牵起他的手往外走,景辰低头看,握紧了她的手,手掌的温度与力度传来,清泽看着前面,微微一笑。   桐林中弥漫着淡淡的桐花香,景辰恍然想起这就是清泽身上的那种香气,带着微微的凉意。两人所经之处,有纷纷扬扬的花朵洒落,拂过发,拂过肩膀。一地的花朵有白有紫,像拼织的地毯,灰灰跟在两人身后,追着掉落的花朵打转转,不时从两人中间穿过。   景辰微微仰头看花朵掉落如冬季的雪,他伸手,一朵小小的花朵悠然落于掌上,他侧身,把花轻轻别在清泽的鬓边。   清泽轻触鬓发,眼底尽是温柔的笑意。   他眼睛幽深如海,轻轻揽住她,像对待稀世珍宝。   两人一路走到丹水。丹水水质清澈,水下的水草缓缓摇摆,草叶间不时溜过细长的小鱼。丹水上没有桥,清泽搭了个冰桥,拉着景辰上去。   桥面清透如镜,扶着冰栏杆,水下的风景一览无余,阳光柔柔的铺洒在桥面上,在水面上。水面波光粼粼,漾着辉光。   许是桥面太滑的缘故,灰灰从走上去就老是站不稳,不是横向劈叉,就是侧向歪倒,身上柔顺的毛也被打乱,蓬头垢面,它委屈的抬起头,两个人背对着它,并没有人看它。它跳过去拽景辰的衣摆,仰着脸,眼睛水汪汪。   景辰正感觉什么东西拽他,低头一看,被灰灰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他弯腰抱起灰灰,灰灰咧开嘴,动了动,跳到清泽身上,清泽接住它。   万里无云,清空朗照,阳光挥洒,有细细的风悠悠的吹过,沁人心骨。清泽抱着灰灰,靠在景辰肩上。她突然觉得很圆满,这就够了,她和他,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清浅笑意漫上嘴角,漫到眼底深处。   两人回到竹屋时,太阳已渐渐落山,挂在西边,通红,轮廓分明。   清泽接到了消息,九妹已经从白泽那里回来,她拉着景辰要回家,景辰却轻轻拉住她:“你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我就不掺和了,”他亲亲清泽的额头,“快去快回,我等你。”   幸福感漫上心头,清泽回吻他,点点头,走了。   清泽回到含丹阁,不由得放慢脚步,在看到那个紫色人影时,清泽泪水夺眶而出。清灵上前抱住清泽:“四姐....”清泽摸摸她的头,哽咽:“回来就好...”清灵也湿了眼睛。   待平复下心情,清泽才发现清时不在,“你五姐呢?”清灵吸吸鼻子,摇摇头,“不知道,我回来时候就不在。”清时一向独来独往,清泽没在意。   拉住清灵的手,“对了,白爷爷带走你干什么去了?”清灵目光一闪而过,道:“他说多年没见我,想我了,嫌这里人太多,就把我带走了。”清泽点点头没多问。   含丹阁难得的热闹了一回,虽然少了清时,但大家兴致不减,一直聊到了深夜。   景辰独自留在竹屋,无声无息间,空中飞来一封信笺,龙族的传信物。景辰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脸色有些沉重。   残月微弯挂在天际,清泽想起景辰还在桐林等她,起身匆匆告了辞。   清泽一路赶回竹屋,一进门就看见景辰静静的在窗前等她,月色如水,透过窗映在他身上,他缓缓转过身,微笑:“你回来了。”一瞬间,清泽觉得自己有了一个不一样的家,一个自己和丈夫的家。   她上去抱住景辰,有些愧疚:“等了很长时间了吧。”景辰回抱住她,贴着她的头发:“没有很长。”   他轻声叹了口气,有些懊恼,“清泽,”他微微推开清泽,看着她的眼睛,“我刚才收到消息,北荒战乱,父皇要我回去处理一下。”他语气亦有些歉疚。   清泽轻轻点头:“好,你也要快去快回,我等你。”景辰漆黑的眼睛看着她,清泽顿了顿,又道:“现在就走吗?”景辰缓缓点头,揽紧她,“我一定快回来。”   ☆、第 29 章   第二日景辰一大早就走了。   清泽起的也早,闲来无事,把房间打扫了遍,里里外外整的很干净。屋子一尘不染,清泽抱着手,看了看觉得很满意。   屋外太阳刚刚升起,光线尚好,透过桐林悠悠洒下,一片安然静谧,偶有鸟雀飞过,雁过留声。   空气中有淡淡的桐花香,树木繁花正盛,清泽伸了个懒腰,在林中慢慢散步,灰灰挥着大尾巴在身后一跳一跳的跟着。   阳光透过枝叶斑斑驳驳落在地面,清泽所经都投在了她身上,像披在身上的金纱。   此刻安宁从容,又带着对以后的期盼,清泽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很好。   可是很快,她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坏到让她震惊让她心痛的消息。   清泽回到含丹阁时,屋里沉重的静默,凤皇脸色愠怒,背着手不说话,凰后眼角泪水未干,煜阳搂着她的肩膀安慰。   清泽焦急:“怎么回事,清时到底怎么回事?”   凤皇犹在怒气中。气愤道:“这个逆子,简直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天庭传来消息,凤族五女清时偷窃天宫宝物太阿剑与盘古幡,太阿剑虽已寻回,但盘古幡下落不明,几经盘问仍未果,现已决定将凤族五女处以厉雷刑。   太阿剑与盘古幡都是盘古时期的极上宝物,威力无穷,不好驾驭。若是落到奸人手里后果无法想象。摄于它们的威力,天帝将它们封存在禁殿,设下条令派人专门看管。   禁殿本就是天庭的禁地,没有天帝的允许一般人绝不可以踏入一步,何况清时不但硬闯,还偷走了宝物。如今宝物遗失,天帝大怒,盘古幡的遗失对天庭不仅是一个大的损失,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天帝自然不会放过始作俑者。   厉雷刑是雷刑中最为狠烈的,命不好的直接灰飞烟灭,命大的也活不过三日。这次天帝震怒,下了死命令,不日实行,且严禁凤族人探望,清时在劫难逃。   这突如其来的事令家里措手不及,好不容易团聚的一家人又要面临生死诀别。   凰后失声哭出来:“我的儿们命怎么这么苦,刚回来一个又要夺走一个……我的清时……”   凤皇渐散了怒意,脸色不忍又悲痛:“命,都是命啊……”   兄弟姐妹们一片沉默,他们什么也做不了,无可奈何又难受。   清泽也沉默着,有心无力,她不知道清时为什么去偷宝物,此时去追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想见她一面。   清泽悄无声息的去了天宫,本来想去找景辰,但是他不在,清泽也没惊动小二,毕竟这几天特殊时期,天庭盯凤族的人很严。   清泽知道行雷刑一般都在雷霆宫,但是到了那里竟然空无一人,清泽有些慌张,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清泽连忙躲起来,看着那一排人渐渐走过,清泽计上心来。   她附身上后排一个守卫的身体,跟着队伍到了南天门。南天门大而空荡,正中央一根擎天柱,手臂粗的铁链锁住一个女子的手脚和脖颈,那女子一身水蓝色衣裳在风中飘荡,沉默不语,脸色寂静,眼神无波。   队伍走到离柱子百米处停下,清泽抬眼远望,清时脸色被风刮的苍白,被绑在擎天柱上。   清泽差一点要跳出来,她望着锁着的清时,心中情绪翻涌。她欲上前,却发现一道结界隔住她们,她悄悄试了试,异常坚固,结界并非她能所破。救出清时根本不可能,且救的出救不出都会给凤族带来大麻烦。清泽凉了心。   守卫们守在结界外,结界中只有一个监刑官和两个副官。   清泽望向台上的三个人,在看到三人中间的监刑官,心一下沉了下去。   那是景辰,景辰是清时的监刑官。   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清泽的心悬在胸腔,像是一股洪水漫上,攫住心跳,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远处背手而立的景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冷漠。她看着他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她知道这不管他的事,可她还是无法接受,有一瞬间,她突然厌恶景辰。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变成这样。   自己爱的人亲手监斩自己的亲妹妹,清泽竟不知该怪谁。   南天门的风很大,风声呼呼在耳边刮过,吹的人睁不开眼。   风渐小,太阳渐渐升高,行刑的时间要到了。   清泽想走开,不忍看,可是却挪不动腿。   柱上被绑着的女子依然寂静,没有惧怕,没有后悔,像暴风雨来临前幽静的水,无波无澜。   太阳一点点隐去,乌云骤然围聚在天空,浓的化不开,阴风阵阵,空气中有雨水的味道,有些腥,有些潮。   云层中开始有闪电一闪而过,亮而刺眼,长而延绵。闪电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长,像急速的长蛇要吞噬天空。   闷雷声响起,要来了。突然,一个霹雳撕破天空厉射而来,直冲柱上女子的灵台。   清泽几乎要停掉了呼吸,她听不到声音,结界里的声音被隔住,她什么也听不到,清泽痛苦的捂住胸口,几欲落泪,仿佛那雷劈在自己身上。清泽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这种感觉狠狠的揪住她,痛苦不已又似曾相识。   结界里还在继续,清时已不省人事。突然,其中一个人飞身而出,清泽盯住他,是两个副官中那个穿淡金衣裳的人,清泽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飞过去,抱住昏迷不醒的清时,吻了她。   现场一片哗然。   那人吻完淡定回身回到监斩台拂拂衣袖。   台上另外两个人对那个人说了什么,那人说了几句便不再说话,转过身去。台上两个人沉默会,然后示意雷刑继续。   清泽好像看到一丝希望,虽然她看不清那人什么模样,但是那人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气质,那人把什么东西喂到清时嘴里,那东西有隐隐的光,她看到了。   她不知道那人与清时什么关系,但是在这个场合打断行刑,并且与被行刑人亲密接触,他与清时一定不简单。   清泽看着场中央,突然觉得有目光看着她,她心里一跳,迎向那个目光,竟然是刚才那个男人的。他看着清泽,嘴唇微动:她没有危险。随即瞥过眼睛。   清泽疑惑,他认得她?不过一颗心略略落地。暂且相信他。   雷电肆无忌惮的轰鸣,清泽不忍再看,别过眼,轻轻离去。   身后犹有凌厉的声响,一声一声击在清泽心里。   回到梧桐林,下起了雨,雨势急促,打在地面和树枝刷刷作响,繁花被打落,揉进泥土里。   清泽看着窗外不减的雨,眼睛凉如秋水。她觉得有些沉闷,有些恼,景辰这次回去处理事情,不仅仅是北荒的事情,还有清时的事情,是通报时没有告诉他还是刻意隐瞒了她,清泽不知道。   清泽皱着眉,心里很烦乱。她想等景辰回来给她一个交代。   太阳东升日出,月亮起起落落,一个月过去,景辰仍是没有来桐林。   清泽心里空落落的,她有点想他。回含丹阁找九妹,但是九妹不在。清泽百无聊赖,去了人间。凡间并没有太熟悉的地方,本来想去皇宫,但转念一想,九妹已经回归,皇宫已经没有再回的必要。   清泽在街上闲晃,街上的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她一身冷气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鬼使神差的进了酒馆,清泽要了壶酒,酒似水,毫无味。清泽看着酒馆门口的人群来来往往,一个鲜艳的身影掠过,轻轻袅袅。   清泽目光涌动,陡然起身,一跃而出,酒杯尚未落地,她人已跃出酒馆。脚速极快,一手摁住那人的肩膀,掰过,丹夭大惊,甩脱清泽的手,匆忙奔逃。   大街上一白一金红的人影急速闪过,丹夭惊惶不已,慌不择路,清泽在她身后一把抓住她的衣服狠狠向上一拽,丹夭重重落到屋顶,声音巨震,清泽摁住她扼住她的脖子,眼神冷而狠。   丹夭呼吸被制住,眼里全是不敢置信,张着嘴:“你竟然还活着...”“我活着,怎样?”她轻轻巧巧制住丹夭,凑近她:“很失望?”   丹夭惊恐,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你要杀我?”   清泽不紧不慢,“你说呢。”   丹夭闭眼,“我终究还是落到你的手里,你要怎么样随便吧。”   清泽轻笑:“我知道你不怕死,”她手指渐渐凝起冰棱,“你怕这个。”   丹夭惊吓尖叫,挣扎起来,“不要!不要!”清泽毫不犹豫往她脸上扎,她剧烈挣扎,脸扭向一边,清泽下手一偏,划破她的脖子。细细的伤口开始沁血,丹夭惊叫更甚,清泽摁住她,“再叫就扎断你秀美的脖子。”   “啊----”似鬼哭,清泽烦躁,提起她。似有人靠近,清泽来不及转身,身后传来一阵力量,清泽感觉到什么,惊喜的欲转身,可是那力量略狠的击在背上,她躲避不及,站不稳,手上力道一松,顺着屋顶滚下来。   只见熟悉的白色背影一闪,黑色靴子一点屋顶,搂着丹夭已离去。   天色阴沉,乌云堆积。   清泽躺在地上,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一瞬间心凉如深冰。后背一击的力量传到前胸,她咳嗽两下,并没有咳出血,只是喉咙中有血的味道。那人的力道并不太重,似乎略有犹豫,只用了四成力。   地上的温度她感觉不到,直直的望着天。   她不敢相信,那不是景辰。不是他,她在心中默念。   他刚一靠近时,那股清淡的气息她几乎立刻就感觉出来,她几乎有些欣喜,以为他回来了。可是当她后背受那一下时,她恍然。   滚下屋顶并没有看到那人的脸,可是那身形,那气息,和他下手时的手下留情。   **   丹夭恶狠狠的捶打他,他不耐烦的抓住她的手腕,丹夭仍在尖叫:“你干什么!怎么来的这么晚!那个贱人差一点划花我的脸!你怎么下手那么轻,怎么不杀了她!”   他轻笑,心情看起来不错,也不解释,食指轻轻从她的下巴滑过她脖子:“我怎么会让你的容貌受伤呢,还是看看你的脖子吧,别留下疤。”   脖子上的伤口不深,丹夭抹了药,心情好了点,“你从北荒跑回来就为了让我陪你演这一出戏?”他上前抬起她的下巴,摩挲着,漫不经心答一声嗯,又问:“上次让你办的事做好了?”   丹夭:“当然。”他享受着手里的丝滑触感,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北荒的战事差不多可以停了,毕竟那宝物饮的人血已经够了,待到合适的时机---   他手伸进丹夭的衣服里,抚过她的肩头,丹夭舒服的叹一声,他将她抱到床上。   夜还很长。      ☆、第 30 章   清泽万般寥落的回了梧桐林,后背的一掌不重,没留下伤,只是走的急时会忍不住咳嗽。这几日天气总是不太好,总是下雨,哪里都是潮湿冰凉的。   清泽的心情降到谷底。她坐不住了,她要去找景辰。   天庭一片祥和,来到青天殿,小二一如既往的在门口扫地,看到清泽,欢喜的迎上来:“清泽天神...”清泽赶路有点急,咳嗽两声,问:“你主子呢”“在忙天帝交代的事情,还没回来呢。”小二答。   清泽淡淡应一声,又问:“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小二摇摇头。清泽心中失落,“我能进去看看吗?”“当然了。”小二热情的带清泽进去。   屋里空空荡荡,清泽心里更加空落,折身去了天宫各处晃荡。   走着走着到了一处百合花园,一院子净是百合,单调的很,清泽拨拨一朵花上的露珠打算离去,却听到一个女声,大约是个侍女:“夫人,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我照看花园就成了。”   清泽躲在假山后百无聊赖的扯着垂下的花藤听墙角。   就听得另一个女声传来,声音听起来很端庄,“左右我也是闲着,整天闷在屋里太无聊。山丹,把那个水瓢给我拿过来。”山丹跑过去扶住那女子:“您小心身子。”   清泽偏头,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肚腹高高隆起,看起来月份很大了。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舀了瓢水淋在一堆百合上,“我看这百合长得愈发好了...”“可不,”侍女应和,“说不定是好预兆,能生个聪明的小少爷呢...”   清泽摇摇头,她更喜欢女儿。   那侍女仍说着:“您可得小心了,这么大的肚子别伤着了,来,我扶着您,您小心...”   正是一片主仆慈祥,安静祥和的场面。   哗啦一声,似是水瓢落地,短暂的静默,那女子缓缓弯下腰,面目痛苦:“山丹,我好像要生了...”又是一阵响,侍女慌乱起来:“夫人!来人呐,快来人...”   清泽心里一揪,刚要冲出去,突然又想起来棠梨的事情,眼睛黯了黯,止了脚步,四周已经有赶往这里的脚步声,清泽狠狠心没去。   一群人呼的涌向花园,速度很快,房间里开始忙活起来。清泽叹一口气,神仙又怎样,生育也一样痛苦。她悄悄踱到窗前,里面忙忙碌碌什么也看不清,她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以百合花做掩盖。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白衣女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屋内一声响亮啼哭把清泽拉回神,生了。   清泽舒了口气。探头想扒开窗纸看看刚出世的小娃娃,又听见一声啼哭,弱弱的,没有第一声那样响亮。两个声音,一强一弱交汇哭泣。   清泽怔了怔,这是生了两个?又侧耳听了听,没错,是两个声音。她轻轻扒开窗纸,看清里面的情形。   屋里的人没有欣喜的表情,反而沉重,生孩子的夫人已经昏过去,没了力气。床上两团小小的,挣扎着,床边围着的几个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神色严肃。   “夫人!”力壮山河的一声吼,吓了清泽一跳,那人猛地闯进花园,“夫人,夫人呢,生了没?”清泽被他一吓没了看的兴致,讪讪的走了。   清泽回青天殿时,小二一如既往的在扫地,清泽看不下去:“这地就没什么好扫的,你不用扫了,还费笤帚。”小二缓缓摇头,“天神,你看我在扫地,其实也不全是,我站在这里,每次殿下一回来,我就能一眼看见。”清泽很感动:“你对他很忠心啊。”   等了会又问:“你是男的吧。”小二惊讶:“这还有假?您别调侃我了。”   清泽又问,“喜欢漂亮姑娘吗?”小二的脸红成苹果:“你看您说的,谁不喜欢漂亮姑娘啊...”   清泽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临近太阳落山,清泽回了桐林,一进门,灰灰就跳上来,有些蔫蔫的趴在清泽怀里,清泽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它背上的毛,“你也想景辰了?我也是啊。”   “你说那天那个人是不是他?”   “我觉得不是.....”   “但是又觉得是......”   “是不是他我怎么可能分不出来呢....”   “但是五妹的事怎么解释?”   “.........”清泽捂住额头。她想见景辰。   天边露出鱼肚白,橙红的太阳一点点从云层中冒出,轮廓明显,并不刺眼。   又是一天。   清泽手撑着头靠在窗边,看着太阳日出。一夜未眠。灰灰蜷在边上睡得正酣,清泽捋捋它的背,出了门。   青天殿门口,小二没有像往常在门口扫地,倒是和一个小仙女聊得很欢快,看到清泽来,那小仙女拜了拜就退下了。清泽问小二:“谈什么这么开心?”   小二仍是一脸眉飞色舞:“百花君家的百合夫人昨个添了个男娃娃,听说可水灵呢。”   百花君?百合夫人?昨天经过的那个花园想必就是百合夫人的园子,那个大肚婆应该就是百合夫人了。不过,那个百花君风风火火,一点也不文静,跟这个名号还真是不搭。   清泽胡乱想着,突然觉得不对,“你刚才说,百合夫人添了个男娃娃?”“是啊,昨个刚生的。”小二回答。“添了个?是添了一个?”清泽仍问。小二不解:“是一个啊,不然还能是几个?”   清泽心中疑惑,她确信自己眼没瞎,耳朵没聋,当时在床上的确是看到了两个小孩,而且两个声音一强一弱她听得很清楚。怎么上报只说生了一个?   这事说到底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即便她怀疑生了两个孩子也没什么用。清泽晃晃脑袋,没再多想。   景辰不在的这些日子,青天殿清冷许多,屋里很整齐,但屋外比屋内还暖和,清泽怅然的躺在他的床上。   景辰,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她枕着他的枕头,和衣躺着,闭眼,耳边寂寂。   有一线香气从他的枕被上飘入鼻中,淡淡的,很明显的,不是他清雅的气息。   那气息熟悉又莫名厌恶。某一刻,清泽睁开眼,眼中汹涌。   是丹夭的,是丹夭身上的那种浓烈张扬的香,虽然很淡,但是一闻到,就会不自觉的想起。   脑中的一根弦不轻不重的弹拨了下,心中一瞬潮海般泛滥。清泽恍惚起来,连小二叫她都没听见。   清泽,你不能凭一丝气息就胡乱断定。她在心里努力提醒自己。   再回过神时,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丹夭的住处。清泽猛地冲进丹夭的家里,丹夭惊吓又慌乱:“你要干什么....”清泽恍若未闻,毫不留情的翻遍丹夭的家,丹夭上来阻拦:“你欺人太甚....”清泽毫不犹豫的挥开她。   她在寻找,她不知道要找什么,可她还是执着的寻找,她想找到,又不想找到。清泽卸开衣柜,一件白衣直直的映进她的眼,那款式和长度都是一个男人穿的。   她几乎觉得自己的眼瞎了。她霍的转身,提住丹夭的衣领:“你跟景辰什么关系?”丹夭眼睛蓦地睁大,慌乱躲避:“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清泽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那只手上,血液往脑上冲,她几乎要掐死丹夭了,丹夭被扼住脖子说不出话,挣扎幅度渐小。   清泽突然回神,松了手,那一刹那的冲动渐渐平息。   不可以。凤清泽,你要清醒,你不能凭着一个背影,一丝气息,一件衣服判定是非,你不能乱,你要冷静。   清泽深深呼了口气,不管地上瘫倒的丹夭,转身走了。丹夭盯着清泽的背影剧烈咳嗽,嘴边划出一抹笑。   此时此刻的北荒。景辰心里有些着急,他给清泽递了很多次信,可是清泽一次也没有回信。战事并不激烈,但是又急又紧,他作为主将根本离不开身。   他望了望天边变化的云彩,背影沉默。   终于,号角又一次吹响,他估算了下形式,差不多了,这一战结束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他这样想着,全然没注意到远处直射向他的箭。胸口一凉,随即巨大的疼痛蔓延开胸口,那箭不偏不倚正中他缺少逆鳞的伤口。他呼吸一滞,倒退几步,眼睛开始发花。   他捂着胸口不自觉的弯下腰,旧伤未好,新伤又来。他后退到人群之后,恍神的功夫,有一团看不清的影子席卷上他,景辰被影子卷走,人群,无知无觉。   不知何时,“景辰”又出现在人群中,此时已经收兵,天族大胜。班师回天的时候,他叫过身边的部下,交代了几句,说是有其他事缠身,暂时不回天。   心里很乱,需要平息冷静,清泽没回梧桐林,也没去青天殿,不知不觉,恍恍惚惚,竟来到了昆仑山。她想起他和灰灰,想起他义无反顾的过山崖摘花,想起他每次总是及时的出现,想起他看她的缱绻眼神......清泽坐下,靠在一棵老树上,手支在额头上。   她呐呐自语,像极了初恋中的少女:“景辰啊景辰,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很喜欢你呢,你那么好....可是,那些事你怎么解释?难道是我瞎想出来的?你快回来吧.....”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很傻,抿紧嘴唇。支着头陷入沉思。   不知何时头上的树荫全部撤去,只留刺眼的白光,清泽刚站起身,被白光卷走。   意料之中,还是上次那个小木屋,还没进门,就听到白泽在里面:“在我的地方念叨自己的郎君,语气何其情真意切,眼里还有没有我了?”   一进门乌烟瘴气,味道不是很难闻,清泽扇扇烟雾,“你搞什么,这么多烟。”白泽拿着个捞勺从里屋出来,“不知道,随便搞搞,能弄出来什么是什么。”清泽无话可说。   白泽捋捋胡子,眯着眼:“四小姐怎么上这来了?看来情郎不在身边,很是寂寞惆怅。”清泽撇撇嘴:“嗯,猜的挺准。”   “可是你看起来不开心,感情出问题了?”白泽难得正经一回。   “是,被你说中了。”清泽眼光暗了暗。   白泽拢拢袖子,“那我也没办法,帮不了你,我没谈过恋爱。”清泽面目扭曲:“那你还问什么。”语气那么正经,还以为你会开导人。   白泽耸耸白眉毛,一摊手:“真的没办法。你那个小朋友呢?”他问的是灰灰。   “在家里,没带它出来。”   奇怪的味道飘出来,清泽和白泽不约而同的皱起眉毛,“什么味?”白泽猛地回神,奔回药房:“我的天哪,我的药......”   清泽靠着窗坐下。今日天气晴朗,已近下午,日光不热不冷,暖暖和和投进窗户,她手撑在窗棂上,一闪而过的光划过脸,晃了眼睛。   清泽四处张望,始终没找到发光体,一转身,被靠在角落的镜子吸引。   那镜子和人一般高,形状不规则,却规整的镶着边,古铜色,照别的东西很模糊,但是照人影却很清楚。   清泽慢慢走近,自己的脸和身影清晰的映在镜子里。她好奇的打量,那镜子中央一个很小很小的字,半。   她伸手摸了摸那个半字,手指刚一触到镜面,那镜面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涟漪。   涟漪变成波浪,一忽一忽的晃荡,最后的波浪退却,镜子中缓缓出现画面,那一幕幕在眼前晃动。   如一把重锤击中胸口,窒闷无比,清泽狠狠的怔在原地。   ☆、第 31 章   恍恍惚惚,遥遥远远。模糊的记忆如同泼洒了水的水墨画,极缓极缓的晕开。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各族雄踞一方,虎视眈眈,意欲吞并其他各族统领天下,皆不知实力如何,不敢妄动。然天下已乱,一族强大,统领天下已是迫在眉睫,历史悠远底蕴厚重的两大家族龙族、凤族脱颖而出,各夺得一半盘古印,曾有言:得盘古印者得天下,自有苍天相助。   龙凤两族战争一触即发。   丹穴山,凤族的发源地。凤凰非梧桐不栖,是凤族公开的秘密,也是对外不可言说的秘密。桐林底下掩盖的桐元地脉,如一口古老深沉的井,沉默又神秘,没有人见过它,却关系着凤族的命脉,紧紧相连。   树枝飘摇,桐花飘荡。梧桐林里淡香悠扬。   紫色花朵洋洋洒洒,白色花朵纷纷落落,透过花雨,高高的树枝上靠坐着一个白衣女子,衣摆垂落,随风而动。她懒懒的靠着,几分慵懒,伸出□□的脚,勾在对面的细树枝上,脚踝细瘦,脚趾微动,指甲上泛着白白的粉。不时有紫色的桐花落到脚上,她勾勾指头,抖落花瓣,抑或是用手指拈起,放在手心,轻轻吹落。   “你倒是悠闲,在这里享受。”突如其来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哑,却很清楚。   清泽一只手臂垫在脖子下,一只手弹落飞花,轻笑:“你怎么有空出来了,大军师?”   清时跃身飞到和她相邻的一棵树上,水蓝色衣摆漾开,“最近都很平静,没什么情况。”   “大哥二哥和九妹都还好吗?他们怎么没来?”   “他们可没这么轻松,前线的事需要一刻不离的盯着。”   清泽稍稍坐起来:“九妹用不着啊,没有事她留在那干嘛。”   “她一个顶两个,一打架就兴奋,恨不得天天有架可打。”   清泽:“..........”抠了抠树皮,清泽颇有些遗憾:“我要是厉害的话也想去前线啊......”   清时点点头:“也是,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能力。”   清泽瞪她:“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清时看看她,点点头。   “你.....行行行,你了不起。”清泽理亏又微愤。   清时沉默一会,想了想,认真道:“还行吧。”   清泽哑然,泄气的靠回去,谁让她当时懒没好好学习练仙术?清时沉稳冷静,天资聪颖,清灵灵敏迅捷,天生神力,她.....好像也没什么可形容的。或许,能自产冰雪,这也是个优点?   清泽颓然,周围的温度开始降低。每次她的心情有起伏时,自身冰冷会连带着周围的温度。清时道:“你别太伤心。”清泽摇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自己。”清时也摇摇头:“我没安慰你,我是怕你把树给冻坏了。”   清泽:“........你走,马上走!”   清时瘪瘪嘴,潇洒离去。   清泽两只手枕在脑后,闭眼假寐。好像意识到什么,嘴角勾一勾,咔咔声响清晰,物体迅速结冰,随即一声倒在地上。清泽睁开眼:“偷窥可不是什么好事。刚才只顾着聊天,都没注意到你。”她头侧过来向下看着地上被冰冻起来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很是局促:“你怎么发现我的。”   “你试试你周围,除了你,哪里是热乎的?”清泽漫不经心道。起身,飘飘然落地,站在他身边,微微弯腰,背着手,用脚踢踢他:“你哪来的,来干什么?”   她微微垂头,表情疏淡,拿一双眼睛看住他,清亮又透彻,不经意看见她□□的足踢在他肩头,足背上淡淡青络,脚趾甲粉红。之前她没注意到他时,他就看到高树枝上的她清清冷冷,白衣缥缈,不食人间烟火。树枝上搭着的裸足一勾一勾,晃了好几次他的眼,他不知不觉的红了脸,“你怎么不穿鞋.....”   清泽觉得好笑:“答非所问,我说你.....你怎么脸红了。”他别过脸去:“没有。”   “你少来,还想欲盖弥彰,”清泽更重的踩在他胸口:“你到底什么人。”   他心底莫名慌乱,垂着眼睛,视线不自觉落在她的足上,有什么冲上了头顶,他鬼迷心窍,两只手握住胸口的脚,“怎么这么凉?”   清泽惊讶又奇怪:“你傻吧,跟我整这一套?”   那一年,龙凤争天下,从紫薇大帝学成归来的景辰第一次出关,被父王派出打探敌军内部消息,于丹穴梧桐林第一次见清泽。   他很小尚未形成人形时便被送出学艺,自有记忆时便是没有温度的白光,和不分昼夜的学习修炼,星辰宫小小一隅,几乎是他的全部。   他曾经也一度以为自己的父王并不喜欢他,不然为什么会把他送到这样远的地方,他连他的样子都不知道。也没有见过他的母妃,据说他一生下来,母亲就死了。   小小的少年在师傅的关照下长大,连名字都是师傅取的,从星辰宫中取的辰字。   学成那天,师傅把他叫到跟前,他这才知道,北极中天星辰宫并不是他一生要待的地方,龙族需要他,他的父王需要他。   回龙族的那段时间,他第一次见到他的父亲,见到他十几万年不曾见到过的风景。刚一入世就要去学厮杀争夺,他不喜欢。他在北极中天的日子虽然平淡,但是充实。十几万年被隔绝人世,他见不惯杀戮。   终于,他耐不住这样的生活,找了个借口,以打探敌军内情为由,逃了出来。他发现一个地方,像星辰宫般安静,又不似星辰宫般单调,落英缤纷,安静美好,远离人世。他知道是凤族的地盘,每次都悄悄的来,悄悄的去。   那天是个平静的日子,没有战争,不用算计。他又一次悄悄的来到梧桐林,只是这一次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不远处高高的树枝上,那个神情淡淡的白衣女子蓦地晃进他的眼。明明表情那样冷,可是动作却那样可爱,她的足嫩嫩的,粉粉的,几丝淡青纹络蔓延在脚背,让他忍不住想像握在手中的触感,他第一次女子除了脸和手,露出身体以外的地方。   待他回过神,才觉得自己羞耻又惭愧,怎么可以这样亵渎一个干净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直到她发现他,冰冻他,他才发现,无路可退。她渐渐靠近他时,他只觉得心跳加速和激动,她和他说的话他全没听见,只是不自觉的把眼睛放在她的眼,和踩在他身上的脚。   十几万年不近女色,他虽然知道男女之事,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可随便对女子冒犯,但是从来没有对女人有过一瞬的意识。   终于,他鬼使神差的把它握在手心,触感和他想象的一样,只是温度太冷,话到了嘴边不自觉问了出来,那一瞬间,他觉得起起伏伏,有一种什么东西终于找到了的感觉。或许,这就是人人相传的,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又或许,那就是一见钟情的爱情。   脚上的陌生的突如其来的触感让清泽一跳,没由来的痒,她挣开他的手:“莫名其妙。”手中一空,他眼中淡淡失落,随即道歉:“对不起,我太冒犯.....”   清泽警惕往后退几步,“你这么快就能动了。”   景辰回神,试着站起来,真的能动了。他朝清泽走近,清泽盯着他慢慢向后退,他解释:“我没有恶意,你叫什么名字?”清泽打量他,反问:“你是谁?”   他看住她的眼睛,认认真真的交代了他的名字,以及他能说的一切。   末了,他问她:“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时局敏感,不得不防,清泽问他:“你是哪个族的哪里人?”   他心里一晃,微微攥紧手,做了决定,:“我是南方君子国的人。”   君子国的人介于人和神之间,国人不争世事,为人和善。清泽舒一口气:“那就没问题了,只要不是龙族的人就行。”   景辰心里又虚又沉,“你很讨厌龙族的人吗?”他问。   清泽反问,有些不耐烦:“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和龙族的关系?”   梧桐林是凤族的地盘,没有人敢在这里如此悠闲,除了他这个外来的闯入者。   景辰抿抿唇,心里沉了一分:“我知道了。”   他知道他身份敏感,到底没敢说出来。回到龙族,他毫不犹豫的向父王请辞,不再参与此场战争。   龙王开始是犹豫的,召回景辰对龙族本身就是多一分胜算,多一个得力干将在手,可是景辰心意已决,勉强也无用。他对于这个十几万年来第一次见面的儿子也的确是束手无策,他们陌生,陌生的像上下级。   虽然之前景辰对战争本就是淡淡的姿态,如今却突然下定决心不再参与。龙王隐隐觉得这之间有事情牵住了他,否则以他的性格即便不喜欢也会尽全力去做。   如果景辰不做,龙族就等于损失一张王牌,龙王很头疼,直到那天发生的事情,让龙王计上心来重新燃起希望。      ☆、第 32 章   来的人神色匆匆,稍微通报,守卫就把他放了进去。   来人进屋,拜了拜,龙王转身:“怎么样,打探到了?”那人点点头,低声说了几句,语毕,龙王沉眉,示意他下去,那人顿了顿,又道:“那边出事了。”   龙王:“什么?”那人又说了几句,龙王眉毛紧紧拧起来:“没死?”   乱,局势乱,心里也乱。   龙王到沉地牢时,牢中的青年正闭眼坐在地上,无波无澜。   感觉到有人来时,他睁开眼,看向龙王。笔直的目光投来,龙王心中一震。   那样像,简直是一个人。   那张脸,那身形,和景辰一模一样。   龙王转身,退出沉地牢。   天意,或许真的是天意。龙王眼神晦暗不明。   究竟是福是祸?只不过是当年的一个不祥的秘密。当年景辰生母一下子生出两个孩子,他着实惊了惊。   景辰刚落地时龙王很欢喜,谁知刚抱住景辰,景辰母亲腹下又滑出一个胎。   一胎生出双生子在龙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他当时年轻大惊,老一辈的人也没有见过这种事,景辰母亲在生完第二个孩子,气力尽失,剩了半口气。   第二个婴儿当即被判为不祥之兆,决定处死,景辰母亲生出二胎也被连累处死,景辰被送往北极紫薇大帝处“磨炼心性,驱走不祥之气”。   还不等处死景辰生母,她自己已经力竭而死。第二个孩子扔到沉地牢自生自灭。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那个地方自然是必死无疑,可谁能预料,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活了下来并长大。   除去心中的疑惑与慌乱,龙王渐渐平静。不管怎样,他始终是自己的儿子,是龙族的一员。   突然灵光一现,计上心来。他决定秘密培养这个大难不死的儿子。   景辰不再参与战争,心里轻快许多,但是两个人的身份使他心里始终没底。   他频繁的来往梧桐林。每次看到清泽总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那日,阳光正好,他照常来桐林找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恍然听到不远处的丹水处有声音,他走过去。   水面上结了冰,阳光投在冰面上熠熠生辉,她站在冰面上一滑一转,裙子旋开,像花一般绽开。   看到他,她笑笑,笑颜闪着光,“你来了,上来啊。”   许是阳光太亮,闪的他睁不开眼,他怔愣会,小心翼翼的踏上冰面。   她的手在他眼前晃晃:“怎么,你害怕掉下去?”   “不是不是,”他反应过来,有点呆,“我们在一起,你做我的妻子吧。”说完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眼睛一刻不离的看着她。   清泽一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眨眨眼,想起自己说的话,这样突然的表白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只觉得自己是个痴呆。但话已说出口,他干脆摊牌,不紧不慢:“清泽,做我的妻子吧。”   清泽以为他会脸红,可是他的表情很认真。   半晌清泽没有说话,景辰心里开始一点点下沉,耳边有一丝极小的声音,像是什么化开的声音。   他低头,冰面开始化成水,来不及准备,咚一声沉进水里。   他不熟水性,挣扎着浮出水面,却看到那白衣在水中飘然而来,她游着靠近他,摁住他的肩,不让他出水面,眼睛带着盈盈的笑意,嘴唇贴上他的嘴唇。   他瞬间失了力。   屏住呼吸,他的手试探的扶上她的腰,她没有动,他更有力的抱住她。   水中黑色发丝纠缠,像海藻般浮荡,他心里过了道电光,浑身酥麻,更紧的贴近她,吻她。   她睁着眼睛看他的表情,水里看的很模糊,她用舌尖点点他的牙齿,他微微一张口,她灵活的钻进去,带着得逞的笑意。   他惊讶她的大胆,像是得了宝。心中有野兽出没,想比她还大胆,却又止不住的怜惜。   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抚上他的胸膛皮肤,即便在水里,仍然是不可抑制的麻与痒。   他身与心开始颤抖,两只手握住她的腰,她的腰竟然那样细,在他手下,隔着衣服,他想象千万遍细嫩皮肤的触感。   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他开始忍不住,紧紧握住她的腰往上一浮,两个人半身出了水面。   景辰的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扒开,露出胸膛,清泽的手摸在上面不离开。   他头往后退。再不停止,事情就会偏离方向,他看着她氤氲又清亮的眼睛,他不能这样。   他握住胸前的那只手,放到嘴边一吻,呼吸犹自不稳:“清泽,我们不能……”   “不能什么?”她轻轻打断他的话,手指刮一刮他泛红的脸,满意的看他的脸色又红了几分,吻去他下巴正要滴落的一滴水,眼睛看着他:“怎么不能?”   此时此刻,清泽觉得自己像一个登徒子,在肆无忌惮的调戏一个良家妇女。   他被她这么一说,脑子一片空白,手足无措,手未离开她的腰,待平静下来,慢慢靠住她的额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她笑盈盈,“那你觉得我刚才在干什么?”   景辰觉得自己很幸运,幸好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可是他也不知道她喜欢他什么。瞧瞧,恋爱中的人总是这样,不确定又想东想西。   凤族在性教育上并不是严谨刻板的,凰后是属于那种很害羞的大家闺秀型的,当年对于凤皇的追求也是很犹豫,两个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连手都没给凤皇牵。   凰后追求者众多,本族的有,外族的也有,凤皇虽然年轻气盛,但也是怕凰后被人抢走,一狠心一咬牙,直接给凰后一个难忘的夜晚。   事成后凤皇心里又没了底,可谁知凰后当即便搬进了他家。   凤皇以此为傲并教育子女,看上了就拿下,但不要随随便便耍流氓,两情相愿最重要。   暮色四合,月亮隐在云层之后。景辰略忐忑的跟着清泽进了山洞。   山洞内别有洞天,两边栽有花草,一张宽石榻靠在墙上,尽头处是一处瀑布,缓缓往下流水。   景辰拘谨:“清泽,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们还没成亲……”   清泽走在前头:“父皇说白天其实更有意思,不过我们第一次还是在晚上,从最基本的来吧。”   景辰:“我……”   “你什么?你不想?你没做好准备?还是你后悔了?”   景辰手不知道该往哪放:“不是,我……”   “不要紧张,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有什么好怕的?”   清泽爬上石榻,“上来。”   两人□□相对时,景辰觉得自己在做梦,梦中脑中想象千万遍的人此时此刻与他肌肤相亲,他已经无法喘气,心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他没有经验,僵硬的躺在那里任她摆布,她像蛇般缠绕上来,柔软身躯滑腻又微凉,她笑他:“放松点,很舒服的。”   她与他鼻尖相对,呼吸相闻,牙齿轻咬他的嘴唇,舌尖往里探,缠绕撩拨,他试着回应,呼吸加重。她渐渐向下,他只看得到她乌黑的头顶,长发散在他身上,挠心的痒。   她移到他腹部,脸上惊喜,喟叹一声:“你身材真好。”   他攥紧了手,“你喜欢?”   她不答话,埋头,伸出舌尖顺着线路描绘,轻轻啃咬。两只手抚摸他僵硬又结实的身体。   他神思恍惚,她怎么那么多招?真是要命,他觉得下一刻他就要中毒身亡了。   她趴在他身上抬眼看他,眼神朦胧迷离,带着一丝魅惑:“什么感觉?”手指向下,轻轻拨弄,他在她手中膨胀。   他全身猛的抽紧,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饶是他自制力再强也抵不过这样的动作。   他喘息着翻身,压住她,向下抓住她的手啃咬,抱住她的腰身揉捏她软滑的身体,在她胸前亲吻吸吮。   清泽闷哼一声,抱住他的背,捋他的头发,轻笑,“不忍了?”   景辰浑身发烫,他看住她的眼睛,迷离,氤氲,眼角还带着一丝丝的风情。   他吻住她的嘴,手肆意的抚摸过她身上每一寸皮肤,肌肤相贴,如此美妙,他要释放。   本来他以为他什么也不会,不知该怎么去取悦她,可是男人在这方面天生就是好苗子,很快他就找到了入口。   他进去时,身体灵魂都是震颤的,世间竟有如此美好的去处。他搂住她,怕她有不适,弓着脊背亲吻着她。欲望闸门大开,他开始凭着本能挺身探索,愈发的快,仿佛在那一刻抓住永恒与永不磨灭的星光。   两人大汗淋漓,汗水相交,清泽抠着他的脊背,断断续续:“你看…那边的瀑布……”   他一边动一边转头去看,流动的水幕上,两个模糊的交缠的人影。他身体更热,吻住她的嘴,捂住她的眼睛:“不许看……”   一夜澎湃欢畅。   清泽靠在景辰的怀里熟睡,景辰看看她,低头亲亲她的眼睛。   这是上天送他的最大的礼物。      ☆、第 33 章   心之所想,心之所愿能不能够永远停留,谁也不能确定,但是景辰只知道,在那段日子,在那段两族兵戈相见你死我活的日子里,他竟然和清泽平稳又美好的过了一天又一天。   他始终是没有告诉清泽他的身份,在那段看似平静的时间,他忘乎所以,忘记自己是谁,与凤族有怎样的关系,他和清泽之间种种的牵绊似乎都消失,都隐藏了起来。   可是他忘记了,时间是残酷的,该来的总会来,谁也挡不住,上天总有一天会惩罚那些记性不好的人,居安思危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   梧桐林少有人来,成了两人的栖息地,景辰也不再频繁的回族里。   谁会想到一个小生命会来的这样快,悄悄的毫无征兆的就来了。可是谁也没有感觉到,或许也是这个孩子太争气,从不烦扰他的娘亲,乖乖的待在肚子里,不吵不闹,安静如无物,他爹没有经验不懂,他的娘亲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来临。   梧桐悠扬,清泽靠在景辰怀里数着飘落的桐花:“景辰,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好不好?”他下颔靠着她的额头:“好。”   战事依旧不断,愈发激烈,到了尾声,成败在此一举,龙凤两族不再保留,亮出最后的底牌。越是这样,越衬的梧桐林安静平淡。   龙族根据要地,龙王隔栏观望,满意的点点头。心腹上来报:“十二殿下最近愈发长进,进步的极快,气色神态也愈发的好。只是,毕竟十几万年没有人指点,总还是有些差距。”   龙王捋着黑须:“的确是个好苗子,把定神珠给他傍身。”“是。”   背过身,龙王眼睛深幽,“这场仗也快要结束了。”心腹应和:“的确是。”龙王缓缓道:“他快要派上用场了。”心腹疑惑,没敢多问。龙王道:“适日召回十二殿下。”   心腹:“陛下指的是?”龙王看他一眼,心腹心领神会,“明白。”   夜晚,月当空,月光从窗淡淡透进来,清泽安然入睡,景辰心里却隐隐的不安,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起身穿衣,轻轻出门。   不知不觉走出了梧桐林。景辰深吸一口气舒缓,空中一张细小白色信笺飞来落到手中,缓缓展开。龙族传信物,景辰眉眼微锁,读完信上的内容,攥紧了手中的信。   龙王负伤,十二殿下速回。   信上缓缓出现“明日便回”的字样,回完信,景辰折起信笺,抬手扬起信,信笺飞起飘到空中。   清泽早晨醒来时,景辰坐在桌子前等着她吃早饭。她拿起筷子:“其实我们吃不吃都行,反正也不饿。”景辰给她夹菜:“我想看着你吃饭。”   清泽没心没肺的吃着,景辰一筷子也没动,清泽:“你不吃吗?”景辰垂着眼,清泽放下筷子:“你有心事。”   景辰抱抱她,缓缓道:“我昨晚收到信,我家里出事了,我得回去一趟。”“很严重吗,我和你一起吧,君子国我也没去过。”景辰更紧的抱住她:“现在去太乱,等我处理好一定带你去好不好?”   景辰做什么事一向有自己的原则和原因。清泽不勉强:“好吧,你快去快回。”“我一定尽快回来。”   心里总是有隐隐的不平静,景辰怀着不平静的心情回了龙族。   一回龙族,就有人带着景辰去了龙王休息的房间,床边帐幔很厚,看不清里面躺着的人,侍者嘱咐景辰在这守着龙王,侍者交代完正要走,景辰叫住侍者:“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这,我那些哥哥们呢?”侍者道:“龙王只让十二殿下来守,其他的殿下们在前线有要事。”   说到底,景辰回来后也没有为族里做过什么事,这次龙王受伤,景辰作为儿子守着父王也是理所应当。景辰点点头,让侍者下去了。   景辰走后,清泽回了趟含丹阁,基本没什么人,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好帮忙的,又回了梧桐林。   梧桐林平地扬尘,清泽没在意,只回了房间。不知何时,一双眼睛已经悄悄盯住了她。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天,再次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一转头,景辰躺在床上支着头笑着看她。清泽惊喜,搂住他:“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景辰身体一僵,旋即放松,嘴边携着笑,伸手抱住她:“我回来你开心吗?”   清泽一愣,“开心啊。”她仍抱着他,他好像不太舒服,拉开她的手坐起来。   清泽问他:“怎么了,你不舒服?”   景辰背影略滞,转身摸摸她的脸:“有一点累,最近处理的事情太多。”“那你休息会吧。”他安慰她笑笑:“没关系,我给你做饭吃吧。”清泽点头:“好。”他伸手扶她起床。   清时来时,两人正在水边散步,清时见到景辰时,惊讶又警惕。清泽拉过清时到一边。一如清泽所料,清时问她:“那人是谁,什么人,你跟他什么关系。”清泽一五一十告知,清时皱眉,“这个时候谈恋爱不合适吧,他可以相信?”“当然可以,”清泽辩解。   清时拉着清泽走远,景辰识趣的转身也走远,和两人拉开距离。   清时清泽两个人并肩走着,清时转头看,景辰的背影成一个很小的点,距离已经很远了。清时打量她:“你胖了一点。”清泽瞪眼,“最近吃的可能有点多。”   清时道:“战事这几天基本就要结束了,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应该会是胜的那一方。”她眼睛始终盯着远处景辰的背影,眼神警惕。清泽无奈:“好好好,我加结界。”透明屏幕缓缓划开,隔绝世界。   清时眼睛移开,继续讲道:“这几天你不要乱跑,免得被龙族抓住做人质。”清泽点头:“我有分寸。”又道:“没想到这场仗耗了这么长时间。”清时摇摇头:“其实这个时候双方差不多都耗尽气力了,我们也是侥幸。即便我们赢了,也是伤了相当一部分元气。”   “我需不需要回含丹阁帮忙看着?毕竟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那里了。”清时想了想:“其实你待在梧桐林更好,守着桐元地脉。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们。”桐元地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两人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清时说:“最近九妹的状态有点问题,问她也不说。”“她怎么了?”清时摇摇头,“她可能会来找你,你待在这里哪也不要去。”   果然,下午清灵就来了,推开门时,清灵吓了一跳,指着景辰:“你是----”清泽看向景辰:“我们出去一会,马上回来。”景辰微笑点头。   “四姐,那人是谁啊?”清灵一路追问,清泽笑笑:“你未来姐夫。”   清灵一脸惊讶,又道:“四姐,我觉得你胖了。”“没正经。”   “清时上午刚来,还说你会来找我,又让她说准了。”清灵点点头:“五姐直觉一向很准。”   一路走着,清泽正色起来:“清时说你最近有问题,你到底怎么了。”清灵:“五姐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一直犹豫没敢和她说,爹娘也没说,”她脸色沉重起来,她凝眉:“它来的很不是时候,我的涅盘期要到了。”   清泽也愕然:“你怎么会这么快?”涅盘期因人而定,但是像清灵年纪尚小就经历涅盘期实在不多。   “我最近状态真的不如从前了,经常感到很累,我很担心我会拖后腿,又担心没了我局势会乱。”清灵并不是自夸,她作为凤族主将上战场胜绩居多,连夺两位哥哥的风采,几乎是军队的主心骨,的确是人尽皆知。   涅盘期是每个凤凰不可避免的,毫无办法,清泽只能嘱咐她:“那你一定要小心,你现在到底以什么形式涅盘谁也不知道,一定要小心。”清泽叹了口气:“我的确没用,帮不了你,只能嘱咐你小心。”   “没有,跟你说了我心里舒坦多了,总比我一个憋着强,你在这好好待着,等我们回来。”清泽没说什么,理理清灵被风吹乱的头发。清灵抓住她的手贴在脸上:“还是凉飕飕的。”突然,她睁大眼,扣住清泽的手腕,手指摁住她的腕脉,又不可置信的去摸她的肚子,惊讶:“四姐,你怀孕了。”   清泽懵,“什么?”   “我说你怎么胖了一点,原来是因为这个,你的脉象已经是怀孕的迹象了。”清灵惊喜又讶异。   清泽怔在原地,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她摸摸肚子:“我没什么感觉啊。”   “这个因人而异的,可能你肚子里的太乖,不忍心折腾你。”   清泽的手盖上肚子,平平的,初为人母的惊喜渐渐涌上心头。   清泽回去时,景辰背对着站在窗户前,袖子里的手摩挲着一颗透明珠,那珠子环绕着闪着光的字,一圈一圈游走。他垂眼看着珠子上游走的字,嘴边一抹不为人觉察的凉淡的笑意。   怀孕的母体是极佳的养珠宝地。   “景辰。”他已收起珠子,转过身看她,“清泽。”   清泽眼中尽是欣喜,“我们有孩子了。”景辰只是微微一笑,揽住她:“我很高兴。”   他反应如此平静,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样惊喜,清泽心中不对劲又失落,她推开他质问:“你为什么这么平静,我一点也没看出你高兴。”   景辰瞳孔微微放大,手指不可觉察的一抖,上前又一次抱住她:“瞎想什么,我之前就有预感,一直没敢确定,现在听你一说,果真如此,倒放了心。”   清泽松下心,“给他起什么名字好?”“让我好好想想,这事不能太草率。”      ☆、第 34 章   清泽的胎也是奇怪,自从发现小家伙的存在,肚子竟然开始显怀,按时辰计数,每过一个时辰肚子就大一点,两人惊喜万分。   渐渐的,没过多长时间,仅仅几个时辰,清泽的肚子就变成正常五个月那样大的肚子了。   龙王连躺数天,景辰守了几天便不再守,换成其他人。休息几天之后,有人告知,龙王初愈,又临近战争告捷,龙王大摆宴席庆祝。   景辰分外不解,按照父王的性子,除非战事真正胜利,像这样一切尚未落实就轻易庆祝实在不像他平日的风格。心中窒闷,莫名的像被大石压住。他久未参与战事,外面究竟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只是这次庆宴特殊,他又在名单之列,不得不去。   最后一天。   清泽一觉醒来时,腰疼缓解许多,肚子迅速长大,坠的她腰很疼。她环视一周,景辰不在。   心中莫名的不安,她出门,梧桐瑟瑟,空无一人。   她施了个术寻找景辰,毫无音信。   不对劲,景辰从不会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就走。   天空阴暗,没有太阳,偶尔有风萧瑟,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孤独不安越来越强烈,心被揪起,清泽抬头望着阴蒙蒙的天,茫然若失。   “轰”的一声巨响,震的梧桐林都颤了颤,清泽一震,飞到高树上遥望,丹穴城门外风烟四起。她毫不犹豫赶回。   丹穴城三道城门,第一道城门已被攻破,城墙破碎,砖瓦四散,尘土在地面飞扬。清泽瞠目,心火上涌,急急赶往下一道城门,二城门也是如此,地上躺满尸体,血流一地。   清泽扶着肚子急促的喘气,心口又闷又疼,肚子隐隐发痛,脚下踉踉跄跄,去往最后一道城门。   盘古印留在三城门内,过了三城门,盘古印就会落入他人之手。   此时此刻,清时和凤皇等人在主战场且战且退,敌军缠的很紧,几乎脱不开身。   可是三城门几乎已经要守不住,门前一公里处聚满龙族的军队,两军对峙,清灵和老大老二领着小部分人做最后的抗争。   龙族军队最前头的领将骑着黑马一袭白衣飘飘然,抖一抖衣袖上沾染的灰尘,唇角斜扬:“奉劝你们一句,凤族气数已尽,早早投降的好,免得受苦。”   清灵站在队伍正中央,提枪指着那个狂妄又道貌岸然的人:“闭上你的狗嘴,真难听。”   骑着马的“景辰”脸色微变,笑一笑:“我知道凤族九将军实力超群,天生神威,不过遇上涅盘期,将军怕是也力不从心吧,不然以将军的神威会让我们连破两道城门?”   清灵脸色凛然,这件事清灵只告诉了清泽。他知道,要么是清泽告诉的他,要么是他偷听到,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   清灵为清泽很不值,这人居然是个人渣。   听闻后,老大老二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九妹!”   事情既然被戳破,清灵冷笑:“那又怎样,我即便只剩一口气,剿死你个人渣也绰绰有余。你敢和我单挑?”   “景辰”变了脸色,不再摆着笑脸,两指并起前指示意攻城。   时间仿佛拉长,凤族知道是最后的抗争提着一口气一丝不敢懈怠,这是最后的防线,清灵带着一众人杀红了眼。她有目标,直奔“景辰”而去。“景辰”仓皇后退,清灵一个闪身过去,枪尖几乎要划过他的喉咙,他顺手抓过一个士兵挡住,头落,血溅到他的白袍。更多的士兵围上来缠住清灵,清灵一路奋杀。   “景辰”觉得这一战格外漫长,那么多的人还拿不下几千人的小军队,他急眼:“你们在干什么!这么点人还杀不完?!快点!”清灵冷笑,原来就这么点本事,装的挺好,穷嘚瑟。   清灵也觉得时间好漫长,渐渐的力不从心,身体开始发虚,她勉力支撑着。   龙族内部。   歌舞升平,不时有人到龙王身边耳语,龙王捋须脸色和缓的点点头。美姬无色,酒菜无味,景辰坐在席上食不下咽。心飞出去,只想着清泽现在怎么样了,时不时望向门外。   龙王站起来举杯,众人也拿起酒杯站起来。   “此次胜利历时不长,在我看来格外漫长,却也值得,天下一统是我很久前的心愿,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功臣,其中,这次我的十二儿回来帮了我很大的忙,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胜利,我很欣慰。”酒被龙王一饮而尽。   众人迷茫,十二殿下刚回来没多久就不再参与政事,何来有功之说?   一番话却让景辰头顶一震,震的他心发颤,头发麻。他望向龙王,四目相对,龙王的眼睛没什么感情。他收回目光,心脏开始剧烈翻涌,他恍惚的坐下,话也没回。神思缥缈,景辰再也坐不住,酒杯被打翻,落地声清脆,猛地冲出宴席。   龙王没出声,神态自若,他知道,凤族这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众人又一次迷茫不解,十二殿下适才脸色不太好,怎么突然跑出去了?   凤族军队三三两两基本上被杀尽,战争如此残酷,一条活命都不肯留。打仗从不怕对手实力怎样,最怕以多欺少,饶是你再厉害,光是体力就会耗死人。   大哥二哥负伤力竭已经死在城门前,清灵死撑着一口气。她问自己,什么时候是个头?没有尽头。她倒了,什么都完了。可是她的坚持有什么意义?这已经是定局了。她一遍遍提醒自己,没办法,没有办法的,可那又怎样,你能撑多长时间就撑多长时间。   她身上的紫色战袍被兵器划出破口,一身鲜血沾满战袍,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只剩一个人了,就是她自己。   她与他们对峙着,拄着枪立在地上,腿好重,头发虚汗,握枪的手开始颤抖。眼前的事物模糊不清,瞳孔发散,意识恍惚起来。   她苦笑,终于到了极限啊。   龙军摄于她的能力,不敢轻举妄动,试探着往前靠近。   她试着往前挪两步,脚步徐晃。一众龙军吓得后退两步。   “景辰”笑出声:“她不行了,都别动,给我拿弓箭来。”   清灵强撑着抬起头,“景辰”此时已经搭起弓箭,拉满弓。他瞄准她的心口,清灵想躲开,可是丝毫力气也使不出来。   “嗖”的一声,弓弦声尚在响动,重如雷霆,利刃划破长风,擦着空中悬浮的灰尘,朝着清灵的胸口而去。   箭刃意料之内的插入清灵的胸口,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把清灵撞起,箭矢不停,狠狠往前飞,“咚”清灵后背重重撞在城墙上,胸口的箭穿过胸膛,钉在百米高的城门之上。发带被劲风吹散,落到地上,没了束缚的长发被风扬起,遮住清灵的脸。   天空乌云密布,空气潮湿又窒闷。   清灵死了。   清泽赶到三城门时看到这一幕时,脑中瞬间闪过这四个字。   巨大的冲击狠狠的冲撞着大脑,穿着白衣的那人骑在马上,手里的弓箭尚未放下,嘴边携着得逞的笑意,看她的那一眼带着得意与不屑。   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   一声惊雷霹雳而下,大雨倾盆而落。   雨水打湿眼睛,巨大的痛苦席卷着全身,清泽站不稳,肚子坠涨发疼,摇晃着扶住旁边的一棵树。   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下来。   清灵,是我害死了你。是我,都是我,我是家族的罪人。   景辰啊景辰,我那样对你,你接近我却是为了欺骗我,我怎么就没看出来?白痴,我就是白痴,我轻信小人,我不可饶恕,我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活该。   气愤,悲伤,痛苦,不甘通通席卷而来,清泽全身颤抖,脸看不出血色,身上被雨水打湿,地上被雨水溅起的泥点沾在她雪白的衣裳下摆。   “景辰”看着不远处站不稳的清泽,“来的正好。”定神珠在手心旋转发光,他反手一掌,掌风带着定神珠直直的打入清泽的腹部。他冷漠的笑:“好好养着我的神珠,你还有点用。”   清泽一声痛苦的呜咽,跪坐在地上,雨水混着血水从她身下流走,腹部一阵剧痛,清泽下身开始出血,打入体内的那颗珠子在肚子翻搅,剧痛一阵一阵袭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腹而出。   清泽靠着背后的大树动弹不得,那人骑在马上,身上一点也不曾湿,淡淡的看着她,仿佛并不认识她。   又一阵剧痛袭来,清泽的肚子竟然发亮发烫,变得通透。“景辰”一惊,看清她肚子里的情况,竟然是两个胎!   神珠吸收一个胎灵的营养能变得更强大,可如果是双胎,神珠便力所不及,甚至有可能被分食之。   他脸色大变,指着清泽:“抓住她,剖开她的肚子。”   大军开始向清泽移动。   剧痛又一次消失,清泽缓了缓,眼见着他们来抓自己,提着一口气转身逃走。   “景辰”淡定指挥,“你们去城里拿盘古印。离螭,你们跟我去抓人。”   城门前空荡,只剩满地的尸体。片刻前激烈,片刻后萧瑟。   一个黑衣人踏上这片被血染红的土地,衣服裹得很严实,看不清面目,露出一双眼睛,腰间别着一把折扇。   他看向城门上被箭钉住的清灵。   箭自胸前被截断,他飞身上去接住她缓缓下落,他抱着她,声音很轻:“你不会就这样死的。”   ☆、第 35 章   清泽毫无目的的跑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衣服完全湿透,下半身衣服沾满血和泥,肚子不时又会发痛,她脚步蹒跚,踉踉跄跄的跑,头发沾在脸上。   她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愧疚,自责,痛苦,疼痛,愤恨,不甘。她不想就这么被抓住,拼尽全力去跑。   心情的大起大落使清泽的身体冰到极点,她跑过的路纷纷结上厚厚的冰层,饶是追兵追的再快,也抵不住冰层打滑。冰层带着血,是她身体里流出的。   清泽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大脑放空,不知不觉竟然又跑回梧桐林。她狼狈的恍恍惚惚,一踏进桐林,冰层迅速蔓延开来,梧桐树干受冻迅速萎缩,桐花蔫蔫的落下来。   她突然笑起来。   好啊,真好,一切都完了,都完了。   她到底是怨恨景辰的,可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惨笑,一字一顿:“景辰,我本来以为你是真心,我本来想和你生个宝宝,我本来....”她突然停下,又哭又笑,真傻,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   追兵追来时,清泽流了太多的血,身体开始发虚,跑起来越来越吃力。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长时间,跑了多远,巨大的体力消耗,她已经跑不动了。她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火山,她摇摇晃晃的走上去。   远远的,一个金红色衣服的女子躲在山后。   攻城之前,丹淳早有先见之明,带着家人搬出丹穴隐居起来。丹夭看到清泽狼狈的走上火山,心里一阵痛快。   与此同时,景辰打听到龙族已经攻破丹穴城,去往丹穴城。丹穴城一片血腥荒凉,他抓过一个从城里出来的龙族士兵问大军去了哪里,士兵惊讶,“您不是带着离螭将军去追凤族四女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景辰震在原地。   他红了眼,抓住那士兵追问其他人去了哪里,士兵哆哆嗦嗦的说,那女子逃跑时流了很多血,循着血迹应该会找到。   流了很多血,景辰心里空了。   他找到血迹,疯了一般的奔跑。   清泽爬上火山,刺鼻的焦味传上来,火山坑深处是浓稠的黑红的火焰浆,微微晃动。   追兵循着血冰找到清泽,在山下聚齐,清泽背对着他们。   有人到“景辰”耳边低语几句,“景辰”邪笑:“那我可不能在这里,就让他看着她是怎么死怎么恨他到死的。记得抓到她的时候把神珠剖出来。”他悄悄退出来。记得之前她们说过梧桐林有一个桐元地脉,他要去探探。   清泽觉得自己的腿没有了直觉,歪倒在边上,肚子仍旧坠涨疼痛,血已凝固结块,她借力扒住火焰坑边,扶着肚子直起身来。   山下的人密密麻麻,清泽眼神飘忽。   就这样死吧,她已经没有脸活在这世上。   她扶着肚子站起身,余光却撇到白色人影向这里飞奔。   景辰远远地看到清泽一身狼狈,大着肚子站在火山坑那里,再也顾不得别的,用尽一生的力气飞过去。   最后一眼,清泽看住远处而来的景辰,她没有什么表情,面如死灰,转过身,毅然的跳进了火山坑。   静了一秒后,火山轰隆一声巨响,冰与火的碰撞,使得火山压抑又蠢蠢欲动,焰浆在一瞬间急促的喷涌而出,一波一波往外涌,火山底层似乎有无尽的力量,颤抖着大地,几乎要烤干所有的水。大部分人被焰浆淹没。   火山附近的动物纷纷逃窜,焰浆喷涌的同时,一缕光飘出来,附在一只逃跑的朏朏身上,帮助朏朏留下一条命。   可惜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清泽怀的双胎借助定神珠的力量,其中一个胎灵留在母体内做最后的努力保住母亲,另一个跑出去只为能让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母亲重见天日。   景辰飞到半空,被翻涌的气浪冲撞开,不知撞出多远,狠狠的落到地上。   心被掏空,全身没了力气,每一根骨头仿佛都断掉,四肢百骸痉挛颤抖。景辰呕出一口血。   他的清泽,他的清泽。她恨死了他,她死也不想见他。   火山仍在没命的喷发,终于,在一股巨大的焰浆喷涌出来后,火山低缓缓升出一个白色的图。   太极图。   太极图悬在火山上空旋转,一圈一圈荡出波纹。   主战场上,凤族几乎将败,突然,大片的白光覆盖天空,白光激烈投射,龙族士兵纷纷倒地。   火山喷出的气浪救了景辰一命,靠近火山的人全部被焰浆淹没。   火山深层底部,有什么东西仿佛开始苏醒过来。   景辰颓废的爬起来。什么都没有了,他什么也没有了。   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最后的时候,他看到清泽一身的狼狈,她那样一尘不染,何曾那样狼狈过?他看到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是他的孩子,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而没有提早发现,如果提早发现,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   她死了,她带着对他的怨恨和孩子死了。是他害死的她。   景辰觉得自己的胸腔要压破,巨大的痛苦悔恨齐齐涌上心头,他发冷,全身开始颤抖,脖筋凸起,瞳孔被黑色一层一层的占据,周身散发出狠戾的气息。   一场战争就此落幕,龙族拿到盘古印一统天下,凤族有了太极图的庇护成为第二大族,却也损失惨重。天下,从此是龙族的天下。   龙族搬到天上后,更名天族,龙王被尊称为天帝。   庆功宴上,天帝正式介绍这位第二个“十二殿下”,赐名景琛。就在天庭一片祥和之时,一股狠戾之风席卷着风尘,刮进庆功殿里,打翻所有的杯盏。   景辰掀翻外面所有的守卫闯进来。   他还是一身白衣,瞳孔黑的渗人,嘴唇发黑,眼睛锐利邪性,像一只兽。   景辰入魔了。   众仙未曾反应过来,殿中央已经炸开。混乱中,景辰直奔天帝旁边的景琛,景琛仓皇欲逃,被景辰狠狠击中后背,一口血吐出来。   景琛道行不高,这一掌几乎要了他的命。他趴在地上,哆嗦着起不来。   景琛受伤后没多长时间,景辰的胸腔开始泛起血腥味,他用手蹭一下嘴角,有血溢出。不在意的吐出一口血沫,继续他的屠戮。他上前要结束景琛的命,却被一股力量狠狠弹开,是天帝。   天帝从景辰进来时就没什么反应,知道他看到景琛受伤,景辰同时也受伤时才有了反应。他明白过来,景辰和景琛是同命体,一方死另一方也必死。他不会允许多年培养的儿子就这样死去。   更多的人涌入殿内,众仙顾不得景辰的身份,阻拦景辰,入了魔的景辰一句话也听不到,谁挡他,他杀谁。他出手极狠,不留情面,不管是谁,一路杀过,血溅满身。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像是在梭巡着什么,终于,他看到天帝,一跃而起,踩翻人群,直冲天帝而去。   众人慌乱,纷纷上前保护天帝,天帝八风不动,只骂了句孽障,伸出一只手隔空制住他,景辰动弹不得,突然一个爆发,挣开束缚。   他压抑的太久,在这一刻杀红眼。   大殿内随处可见的人头,胳膊,谁也想不到曾经那个温雅的十二殿下竟然变得这般残暴。他受了伤,却感觉不到痛,他像只迷茫而狂暴的兽,要撕毁着世间一切。   阻拦他的人要么没命,要么负伤,天帝站在人群拥护的中间,不声不响的看着疯狂的景辰,纹丝不动。   大殿外突然被极亮的白光覆盖,景辰愣住,转身。紫薇大帝于白光中盘坐,只淡淡的看着景辰:“痴儿......”   景辰喉咙哽住,眼神呆滞,脚步不稳的走过去,咳嗽出一滩血,浑身无力。他痛苦:“师傅.....”眼睛模糊。   紫薇大帝缓缓伸手,景辰闭上眼蜷缩在地上。   “是福是祸,是孽是缘,祸由因起,因由祸生,既苦,何不忘也。”   白光缓缓照过景辰,片刻后,景辰衣衫整洁的躺在地上,血迹伤痕统统不见,又变成从前的他。   天帝抱手:“多谢大帝。”   紫薇大光随着白光一起消失。   景辰被送回青天殿休养,天帝权衡之下,囚禁了景琛。   两人是同命体,就必须牺牲一个人的自由保护另一个人。即便景辰入魔屠杀众仙,给天庭带来坏的影响,可天帝依然偏向景辰。   景辰的道行完全高过景琛,性子虽静,处事沉稳,始终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和原则,今天的所作所为不管好坏,却足以体现他的能力。可景琛虚有其表,即便生命力顽强,有小聪明,但是人格并不完全,甚至下作,没有大将之风,大事不能用他。   日子渐渐平静。   景琛醒过来时,脑子一片空白。他愣了一秒,起身,殿内空无一人。他走出门去,殿外明亮,他伸手挡住眼睛。   闭眼的瞬间,好像有一个白色身影的女子一闪而过,他奇怪的睁眼看外面,什么也没有。   石榻上,两个交缠的人影,女子的裸背线条清晰又模糊,身下露出一张男人的脸,是他自己。脑中不知为何突然闪过这一幕,景辰红了脸。   是幻觉吗?   那个女子,是谁?   令丘火山自那日爆发后,一直处于死寂的状态,坑中的焰浆凝结成块,焦味也散去。   附近荒无人烟,草也都烧成了灰烬,一踩,就会扬起灰土。山下,一团灰土在移动,确切的说是一只朏朏在灰土中移动。它睁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眼神露出兽类的急切。   它一路跑到山上,用小爪子扒住坑边往下看,灵敏的鼻子动了两下,扬一扬大尾巴跳了下去。   它的鼻子四处嗅着,好像在找什么,突然停住了动作。找到了。   摁了摁那块地方,开始手脚并用的刨那块地。沉寂后的焰土凝固发硬,它小小的身体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它用力刨,手脚磨出血,沾到毛上。可是动作依然不停,渐渐的,被它刨出一个小坑,抹开覆在上面的土,一块烧焦的人皮露出来。   它欣喜的叫出来,低下头去闻那块皮,鼻子拱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掉出一滴泪。   停了会,它跳出火坑,掉头去往丹穴城。   煜阳看到那只朏朏时,朏朏正可怜的看着他,它手脚都是磨出来的血,煜阳心头怜惜,过去抱过它要给它治伤。可是它不让他抱,只是嘤嘤叫着,两只爪子拖着他的衣服往前走。   “你要带我去哪?”   朏朏点点头。   煜阳惊讶:“你听得懂人话?”   朏朏点点头。坐立起来,指指前方,又拖拖煜阳的衣服。   煜阳明白了它的意思,跟着它带的方向走。   到令丘火山时,煜阳万般情绪涌上心头,这是清泽跳山的地方。朏朏带着他上山,煜阳心情渐渐不平静,觉得朏朏带他来的目的呼之欲出。   他随着朏朏跳进火坑,扒开那个之前朏朏刨过的小坑。   眼泪终于落下来。   “清泽。”      ☆、第 36 章   画面缓缓合拢,镜面两侧的波纹如幕布般向中间合拢,渐渐的,镜子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从来没有凤族英雄,只有罪人。她哪里知道令丘火山下有太极图?只不过歪打正着,害了凤族的同时顺便又救了凤族。怪不得从她醒来后一提到九妹就莫名的心痛,怪不得朏朏会去救她,待她和景辰这样亲密,怪不得她全身只有肚子上的皮肤好不了。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它存在的道理。   白泽进来时,屋里的温度极低,不由得打了个喷嚏,看到清泽呆呆的,失了魂般的站在镜子前便明白了一切。   他轻声叫她:“小白......”   清泽的脸没有血色,扯扯嘴角想笑,终究没笑出来,她问:“上次你突然去青天殿,九妹回来你拉走她就是为了这个吧。”   白泽心里很不是滋味,早知道他应该扔了这面镜子。他尽量放缓语气,组织着语言:“丫头,即使过去那样惨烈,但是你,包括凤族,你们现在过得很好。”   她低着头,身体僵硬,一句话也不说。   她的手抬起不知道要找什么,又放下,胸口一下一下起伏着,无措又迷茫。白泽上前抱着清泽,拍拍她的头,安抚她:“丫头,没事的,都过去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你要是接受不了就哭一会吧。”   清泽不想哭,心里有点钝,那些情景冲击着大脑,她缓不过神。   她推开白泽,“我想静静。”   清泽失神的走了,身后拖着迤逦一地的冰霜。   白泽叹出一口气。   清泽不知不觉回了桐林。   情由此生,情由此灭。   桐林还是老样子,只是与出桐林那会的心境已大不同。   她仰头,迷茫的看着天。她该怪谁?怪景辰?怪自己?还是怪那个横空而出的景琛?一切有因必有果。如果当初她看破那人不是景辰,如果当初景辰没有走,如果她当初再多些防备.......如果的如果,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清泽揪住她的头发,闭上眼劝慰自己。既然已经都过去,就这样吧。   她很矛盾,现实狠狠击中她,她原谅不了自己。   南荒。   崇吾山。   景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暗牢待了不知道多少天。   这里看不见外面,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黑夜,地上潮湿不堪,生着黑绿的青苔,脏滑又腻。景辰盘坐在地上,闭着眼。胸前被血染红的衣服被撕下一块。之前有人进来撕下他一块衣服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这里虽然环境差又见不到阳光,但好在安静景辰又沉得住气,自己安心的调整伤势,伤口暂时好不了,但是并不疼了。   他看了看并不能看清的四周。以他目前的情况还逃不出这里。   他大概能猜出是谁把他掳到这里。   许久,静静的,没有声音。   突然,一声门打开的声音,接着,铁闸门轰隆隆拉开,几道铁链索缠绕铁柱,在铁柱上摩擦的声响,随后,大门大开,光透进来,照进景辰待的暗牢。   许久不见光,突然而来的光透进,景辰不由得遮住眼睛。   那人穿着一身白斗篷,缓步走进来,他隔着一道门走到景辰面前站定,缓缓的摘下斗篷帽,露出和景辰一模一样的脸。   景辰没什么反应。和他猜的一样。   “最近过的还好?”他嘴边噙着笑。   景辰没有回答。   他看看周围,走了两步,继续说着:“这里的环境其实比我当初的环境好多了,我那时候,在一个比这里差十倍的环境里活了十几万年。”   “你多好啊,你还有师傅,他还要你,可我,却从来都无人问津。”   “没有人管我,没有人看我,也没有人顾我的生死,那个生我的人,他甚至都不想我活。”   “我记事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着永远不会动的墙,唯一令我欣慰的是偶尔飘进来的风,只有那时候,我才感觉到,原来我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发现我培养我的时候,也从没把我当成儿子看,我是听别人说才知道他是我父亲。他甚至都不告诉我他和我的关系。他把我照着你的样子培养,我从来没有我,我只是你的替身。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用完就丢弃的工具。”   “有时候我也很惊讶,我竟然在那种环境下活了下来,可能是天意,天意让我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他的眼睛黯沉阴狠。   景辰凝眉不语。他的伤痛他无法弥补,可是自己的伤痛谁又会明白?   都是无奈的人罢了。   他淡淡道:“我终究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景琛微微仰头叹一口气:“可是我们两个只能留下一个,注定有一个人不能出现在这个世上。”   短暂的沉默,他靠近牢门,死死的盯着他,道:“其实我很讨厌你,为什么他选你不选我,如果我们俩当初的环境调换,今天站在这里的就是你。”   “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很羡慕你,你什么都有了。而我,只是想尽办法活下来的一个可怜虫。”   “其实当年的事我一点也不后悔,看着你最爱的人失去,你痛苦也好,入魔也好,我心里真的很痛快。”   景辰不言不语,没有表情。   景琛继续说道:“你不在的这些天,发生了很多的有趣事。我扮成你去救丹夭,出手伤了她,她也没还手,躺在地上看着我把丹夭救走。看来真的以为我是你。”   景辰心一抽,眼眉凝起,面目沉肃,“你把她怎么了。”   看到景辰脸上有了表情起伏,景琛心里很舒坦:“她好像很想你,三番两次的去你的青天殿,我特地让丹夭去你的宫殿留下女人香,她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看起来很伤心呢。”   景辰心痛。   “你早就想起三万年前的事,一直守在她身边没敢告诉她,你以为她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吗?”   景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景琛满意一笑:“还记得白泽曾经闯进你的宫殿找你吗,他那时候才知道的,所以去找你算账。”   景辰眯眼:“你怎么知道他找过我。”   景琛冷哼一声:“我寻得一个宝物,能看到人的前半生,本来丢在桐林附近让凤清泽捡到,没想到让那个老头掳走了。不过也一样,”他挑衅的一笑:“反正凤清泽现在也知道以前的事了,她不会再理你而且恨死了你了。”   景辰脸色一变,抿紧嘴唇,“她不会。”   景琛其实并不知道清泽已经知道三万年前的事,他只是诈景辰。   他恨那些不知日夜的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的日子,那种单调乏味,狭小的空间,他甚至数清了地面上的尘土有多少颗,空气中偶尔飞来的飞虫都让他欣喜不已。现在想想足以令他发狂发燥发疯。他甚至惊讶又钦佩以前的自己,一无所知,毫无念想的活了一年又一年。   他从出来那刻见识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发誓再也不要回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有一切。贪婪,欲望像疯狂的野草,在心中疯狂的滋长,一发不可收拾。   他没由来的恨他,他觉得,如果没有景辰,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应该属于他,他不必谨小慎微的活着,不必和魔族勾结,看别人脸色。他恨极了他水波不兴高高在上的模样,和景辰相比,他们两个简直是云泥之别。   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羡慕,他羡慕他有该有的一切,从不用想方设法的活着,证明自己的存在。他羡慕他为人仰望的姿态,波澜不惊,像一个真正的天族殿下。这些,都是他怎么模仿,怎么学都学不来的。   景琛的人生,确切的来说,只有三万年,从三万年前,天帝放他出来的那刻才刚刚开始,前十几万年,他不是人,是一块石头,没有思想,空有人的皮相。   人在顾怜自艾的时候,只看到别人好的一面,从来不会去想他曾经经历了什么。   但是景辰终究是幸运的,清泽是他生命中的光辉,点亮他漫长枯燥的人生,深深的铭刻在心底。   “不过她是不是恨你你已经不会再知道答案了,”景琛道:“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归宿,你哪里也去不了,我要让你尝尝暗无天日的滋味,我要让你知道年复一年的孤身一人的孤独,让你知道被人抛弃是什么样的感觉,我要把我该拿到的通通拿回来。”他越说越激动,几乎怒吼。   景辰疲惫的闭上眼睛。   有人进来,对着景琛说了几句话,景辰没有听。景琛听完大怒:“什么!她怎么来了,是他请来的?!”   景辰眼里升起一丝希望与欣喜,是清泽吗?   ****   数月前,令丘火山地底渐渐生成一团黑雾,黑雾中像是笼罩着什么,那黑雾中的东西正是三万年前清泽跳火山时,火山内悄悄苏醒的东西。那东西经过三万年的沉静,渐渐生成黑雾的形状样貌。那黑雾渐渐向上浮动,朝着崇吾山方向去。   如今,正在崇吾山内隐藏着,支配着魔族的一举一动。      ☆、第 37 章   清泽头脑空白,心沉到谷底,她试着安慰自己,终究无果。   她离开桐林。心情极低,身上散发的冷气也极冷,如果在桐林待的时间长了会损伤桐树。   世界那么大,她要去哪,谁也不知道。   不知何时,走到一个山头下,她坐下,靠在一棵树上。那树不算粗壮,迅速落叶萎缩。   清泽捡起一块石头,比划两下,毫无预兆的,迅猛的投出,不远不近,躲着的一个人闷哼一声应声倒地。   这群人跟了她一路,她一直知道,只是没心情纠结他们。   那群人见早已被识破,一个个现身,大约八个人左右。这几个人明显不是凤族,倒像是南荒那边的人的装扮,其中一个人出来,客客气气道:“清泽天神。”   清泽没理他,打量了他们会,说:“魔族的人。”语气肯定。   那人不避讳:“正是。”   清泽冷着个脸转过身:“我现在没工夫,什么事也别找我。”周身散发的冷气让几个人小心翼翼。   那人保持着礼貌:“我们族主只是想请天神喝茶。”   清泽:“不去,我不认识你们族主,谢谢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人缓缓从衣袖里拿出东西:“那这个天神认识吗?”   清泽转过身,不由得攥紧手。   那是景辰的一块血衣。景辰衣服料子很特别,她一眼就能认出,何况之前景辰的伤口就是清泽处理的,那股血腥味清泽闻过无数次。心里开始慌乱。   清泽眼神不善,直直盯着那人:“你们的胆子真大,竟然敢扣押十二殿下。”   那人道:“我们既然能扣住他,自然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事来找麻烦,只让您知道。您去还是不去?”   清泽脸色如冰:“他怎么样了。”   “十二殿下很好,我们一定会保证他的安全。”   清泽没说话,半晌,吸一口气,眼睛看向远处,“带路。”   魔族地势偏远,一进入崇吾山,空气仿佛都变得不一样。魔族不管是穿衣还是房屋,风格很独特,自成一派,很有辨识度。   清泽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男人站在里面等待。他背着身,看不到脸,一身黑衣。屋子里很暗,他几乎要和屋子融为一体。   清泽不习惯这样暗的环境,一抬手打开大门连同窗户。屋内光限大亮,照亮各个角落。   男人没有任何不适与情绪,转过身,清泽看清他的脸,很英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几分散漫,几分冷凛。看起来像是笑的样子,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情绪。   他看到清泽,嘴边微勾,算是一个笑:“清泽天神。”   清泽找了个地方坐下:“他人呢?”   那人也不紧不慢的坐下:“十二殿下很好,天神不用担心。”   “你就是族主?是你请我来的吧,有什么事快说。”   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漫不经心,却说着客套的话:“天神多虑,只是喝个茶罢了。”   清泽反问:“茶呢?”   那人不说话。   清泽不想猜他的目的是什么,只说道:“我想见他。”   那人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没说别的,站起身,招过一个人,低声说了两句。   “天神请。”   清泽跟着他进了一个石洞,洞内很潮湿,有腥湿味,地上很多腐烂的植物。山洞机关很多,像是个暗牢。   清泽有火憋在胸口,一掌击向他,那人灵巧避开,清泽冷冷的看着他:“这就是你说的很好。”   他并不还手,像是算准了在意料之内,“偷袭可不是好事。”   清泽冷笑:“别人没有防备出手才叫偷袭,你时时刻刻的防着我,保持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也叫偷袭?”   那人伸手做了个手势,轰隆咔嚓一阵声响,机关调动起来,地底缓缓升起一个笼子。   清泽看到景辰胸前的衣襟染着血迹时,心里揪了一下,但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淡淡的看着他。景辰看到清泽时,心里是高兴的,他叫她一声:“清泽。”可是清泽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回应。   景辰微微垂眼,她终究是知道以前的事了。   他站起身,伤口一阵闷痛,捂住胸口,隔着笼子走得离她近一点,“清泽,你听我说.....”   他手捂在胸口处,手跟着胸膛起伏,看起来伤处开始疼痛了。清泽打断他的话:“你别说了。”   她现在连话都不想听了。景辰不再说话,默默地后退几步。   清泽和那人谈判:“你想怎样。”   那人没说话,往后退几步,做了个手势,石洞里隐藏的人的围上来。他漫不经心,在做一件平常事,“杀了他们。”   清泽睁大眼,这人前后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说的话不按常理出牌。他们从无交集,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杀了他们,对他有什么好处,毫无逻辑,无法理解。让人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既然来了,不得不上了,人群一拥而上,围着清泽和景辰,景辰焦急,欲破开铁笼,可铁笼材料特殊,他又负伤,无果。只隔着笼子躲避围上来的兵器,并帮助清泽。   这些人根本没什么厉害之处,清泽毫不费力,一边打退他们一边保护景辰。她反手一个冰刃,快又锋利,薄如发丝,迅速的削开笼门,冰与铁的碰撞清脆,笼门应声而开,削开铁门的冰刃碰撞反弹,在空中拉长,反向过去,削掉一派人的脑袋。   景辰出笼,反身一脚,笼子被踹开,压在又涌上来的一拨人身上。   两人边打边退,向洞外退去,无奈人太多,堵着出口。胸腔虚的慌,景辰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加上剧烈的动作,伤口又渐渐流出血来。   景辰强撑着与清泽并肩作战,清泽一瞥眼,却看到景辰伤口流血,愈发着急。   人群后的那人一直未动,突然一个出手,掌风劲冽朝景辰而去,清泽看到,挡开景辰奋力一推,出手和那力量对抗,冰锥迎头而上,被那力量削薄反弹,清泽再次伸手挡住,被冰片划伤手掌,清泽顾不得,两手酝酿,冰在手中发亮,带着手掌割破沁出的血朝那人飞去。   那人并不抵挡这飞去的力量,反而顺着冰锥的方向慢慢化解它的力量。   清泽奇怪,却来不及多想,景辰不能再受伤了。人群混乱中,她抬头看了看洞顶,清泽再一次击退人群,朝上一开,洞顶应声而碎,石块碎落一地,光线投进洞内,她一把抓住景辰的腰,往上飞走。   清泽带着景辰逃走,一拨人要追上去。目的已经达到,那人淡淡的抬手阻拦:“不必了。”手里凝气,躺着带血的冰锥。   周围恢复平静,下人来收拾被打的一塌糊涂的石洞。   那人转身要走,景琛从暗处走出来,叫住那人:“你别走!”   那人回过身,景琛怒气冲冲,“我们当初可不是这么约定的,说好了景辰我来处理,凤清泽你处理,可是你为什么把他们俩都放了!那我们抓住他们又有什么用!”   那人慢悠悠斜他一眼:“你刚才怎么不出来拦住他们。”   景琛一滞,咬着牙:“凤清泽一定会杀了我。”   那人轻嘲:“或许在她眼里,你什么也不是,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景琛狠狠的瞪着那人,人在屋檐下,他不得不低头。   那人转过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有那个宝物就可以了,我们不需要那个宝物。哦,对了,那个宝物到时候了,是时候重新开启它了。”   景琛恶狠狠的看着那人渐渐走远的背影。   有朝一日,你们都得跪在我的脚下仰视我。那个时候,不远了。   那人并没有回之前招待清泽的屋子,他出了山洞,绕到崇吾山的背后,后山丛林密布,他拨开其中一棵大树的第三根垂枝,树,野草,野花,跳虫,重新排列,又是一番新天地,待他走进去,树,野草,野花,跳虫又重新排列,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个地方,只有他知道。   他往深里走,走进一个不起眼的山洞,洞里极黑,他早已习惯这样的黑,走起路来很熟悉。山洞内部,一团黑雾悠悠的。   见他进来,黑雾里传来并不真切的声音,有些低,粗噶中带着一丝暴戾,但是尚能听得清:“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那人在离他一丈处,拿出保管着的冰锥:“雪凰的血冰拿到了。”   隔着一丈距离,冰锥从他手心飞起,卷进那团雾里,黑雾中的声音停了会,又说:“那其他两个你有着落了吗?”   那人沉默两秒,“没有。”   “啪”掌声清脆,五指印现在那人的脸上,那人纹丝不动,舌头顶顶腮帮,受着这一掌。   黑雾中那暴戾又粗噶的声音又传来:“这么长时间就拿到一个,要你有什么用?你给我尽快拿下那两个!”   即便都给他找齐了,他还是不会满意,他从来都是自私的,凶残的,从不考虑别人。   那人眯着眼眸垂着眼睛,头不曾低下,眼中有隐隐的不被察觉的愤恨,他道:“我尽量。”   ☆、第 38 章   清泽走后,白泽长长的叹口气,渐渐收了表情。   世间的男男女女,来来回回,不论是谁,都逃不过情字。谁也不是超脱之人。毕竟,他也不是啊。   谁会想到平时看似嘻嘻哈哈如老顽童般的白泽心里又藏着怎样的故事?   白泽走进窗台,抬头看天,云朵很高,很高。   她对他来说,也是这样可望不可即吧。多少年了,白泽都数不清了,可她的样貌在他脑中却依然那样清晰美好。   她也像那些云一般,飞的很高很高。   事事并不都是完美的。两人努力的方向不一样,即便他们相爱,可是谁也不曾说破,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离他而去,直到失去生命。   白泽到底还是怨自己的,如果当初自己拦住她,或许就不会有这一生的遗憾与怅惘。   云渐渐散去,白泽吸一口气,苦笑,真是越老越多愁善感。   ****   清泽景辰两人成功从石洞逃出,破开洞顶刚出来时,清泽模模糊糊听到那人说不用追了。清泽不解,那人整这么一出到底什么目的。   她的手还无意识的抓着景辰的腰,景辰胸口疼,朝她身上靠了靠。清泽察觉,微微朝后想避开,却被景辰紧紧箍住腰。   清泽避无可避,见他呼吸加重需要休息,腾下云头落到地上休息。景辰仍箍住她的腰不肯松手,他受着伤,清泽不想与他多计较,身体侧向他,并不看他。   “清泽,”景辰缓缓开口,“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清泽没有回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低垂着睫毛。   景辰吸一口气,胸口太疼,他抱着清泽坐下。   “我知道你怨我当初没有保护好你,甚至恨我当初隐瞒我的身份。我们重聚后,也没有告诉你之前的事。清泽,我不想你再受一次伤害,即便你怨我没有告诉你实情,但是我还是不后悔。”   “我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尽一生来保护你爱护你,我不想你拒我于千里之外。”   “你看着我的眼睛,给我一点回应好不好?”   清泽眼睛发涨,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   景辰有些累,连日的折磨他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他闭上眼疲惫的靠在清泽肩头轻轻道:“清泽,别离开我,我不会放手,你嫌弃我也好,恨我也好,我不会放手。”   凉风习习,树叶簌簌。   良久,清泽开口:“景辰,我并不怪你,从来都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   景辰抬起头,看着她。   “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现在很矛盾,我没有脸面去见我的家人。你不要来找我,让我好好想想吧。”   景辰搂紧她:“我还有机会吗?”   清泽心里难受,推开他的手臂,站起来:“你很好,不用纠结这些,只是我的问题。”   清泽不自觉的回到梧桐林,这个百转千回的地方,她站在不远处,望着桐林。林中,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朝着清泽急速跑来。   清泽蹲下身子,抚摸扑上来的灰灰,灰灰嘤嘤叫着,不住的蹭清泽的手。   她抱起灰灰,亲亲它的头,灰灰伸出爪子搂住清泽的脸,小嘴往清泽脸上啄。   镜子里的那一幕在脑中重现,这一路的变化使她身心俱疲,清泽终于落下泪来,“你是我的孩子是不是?”眼泪落到灰灰的头顶,湿了灰灰头顶蓬松的毛。   灰灰动作一顿,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清泽,半晌,腮两边的胡子动了两下,眼皮皱皱的,眼泪沁出眼眶,它委屈的叫了一声把脸埋进清泽的脖子里,毛茸茸的身子抽搐,嘤嘤哭泣。   晚来的母子相认,灰灰忍不住大声的哭泣。两人相依相靠,清泽一下一下的捋着灰灰的背,紧紧抱着它一团小身体。   清泽抱起它,“我们去个没人的地方好不好?安安静静......”她停住脚步,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桐林。   景辰回去后,直接找药仙处理了伤口,药仙又一次骂他:“这么不注意身体,下次胸口再受伤你就保不住命了......”景辰躺在床上上药,感觉不到疼,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药仙啧了几声:“没别的事了看来,脑子里全是你家清泽。”   日子一天天过去,清泽带着灰灰在一个僻静的小山头住了一段时间。清泽静静的一直很少说话,偶尔和灰灰讲两句,像一个温柔的母亲。   此时此刻,一切看起来那样安静。   崇吾山。   景琛在崇吾山待的这段时间,基本可以操控那个宝物。他默默的盘算了很长时间,这一刻,终于可以到来了。他眼中阴鸷,所有欠他的人,所有他恨的人都要从此刻起付出代价。他要颠覆这个世界,重组格局,他是王,天也得听命于他。   他抬手,一面像旗帜的东西不知从哪个角落飞到他手里,他慈爱的盯着手里的宝物。   他得感谢凤族五女清时,没有她,盘古幡他也偷不到。   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手里的宝物,他想到以后,想到那些人的下场,大笑起来。   景辰养伤那几天,一直在想他和清泽的事情,那日两人分别时,他伤疼的厉害,清泽心情很低,他尊重她的想法,放手让她冷静思考。   可是他现在有点慌了,如果清泽冷静后思考的结果是两人不再相见,他一个人以后怎么办?   景辰越想越坐不住,一番思前想后,他决定去找清泽,和她好好的谈一谈。   风有些大,他站在云彩上,脸色有些苍白,思考找到清泽后该怎样说。   地面上,有熟悉的身影一晃,他低头看,竟然是景琛。他手里拿着一面旗帜不疾不徐的走着,仿佛有感应般的,抬头看向天,两人的视线不偏不倚的对上。   景辰心生警惕,他这般淡定,恐怕没什么好事。   景琛咧嘴一笑:“来得正好。”   他缓缓抬起手里的旗帜,霍然展开,旗帜色彩混沌,一股霸气扑面而来,旗帜展开时彩光大盛,照的人睁不开眼。五色之光迅速铺开,投到地面各个角落,旗帜猛的一扬,带着煞气勃然而发,大地震动,沙石被震起。五彩光连天都照亮。   景琛被光晃到,没站稳,从云彩上掉落。   景辰急忙调整,待落到地上时,他才反应过来,景琛手里拿的是禁宫失踪已久的盘古幡。   盘古幡被封存近百万年,盘古开天辟地时所有,但煞气极重,少有人能驾驭。   盘古幡一旦展开非死不能停止,幡在半空中抖动,山头被震碎,轰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各种小动物飞窜逃命。   不能让他继续操控盘古幡。景辰上去欲夺下旗帜,有了盘古幡的庇护,景辰近不了景琛的身,没有成功。景琛哈哈大笑:“你们都去死吧,谁也别想活.....”   突然,盘古幡剧烈抖动,景琛脸色大变,狠狠控制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盘古幡似乎收不住,朝着令丘山的方向去,景琛收不了手,跟着盘古幡的力量移动。景辰见势不妙,跟上前去。   另一座山头里,最近表现一直很乖的灰灰突然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它叫声尖利,清泽也惊了惊:“你怎么了?”   灰灰原地打转,看起来很着急,鼻子快速的蠕动,突然找准一个方向,咬住清泽的衣襟往那个方向带。   清泽看它焦急的样子也谨慎起来:“怎么回事,出事了吗?”   灰灰点头,叫的更加焦急。   清泽竟然毫不犹豫的想到了他:“你说景辰?”   山内升起一阵凉意,仿佛有一阵风刮过,所经之处,都沾染上冒着冷气的冰霜。   盘古幡似乎被什么纠缠住,景琛竭力控制,似乎在他的可控范围内,天地仿佛都在颤动。景琛开始对盘古幡施功,他要翻天覆地,重组这个世界。   盘古幡多年未曾现世,但是它的传奇却被人所知,盘古幡毁灭混沌,重开天地,震慑寰宇,世上恐怕只有开天祖神才能真正控制。景琛道行完全不够,看似控制了盘古幡,实则是由于盘古幡重见天日,力量尚未全部开启。他这样天真的冒然重组天地,天地覆灭,世间遭殃,谁也活不了命。   景琛右手控幡,左手缓缓抬起,正欲发功,一股力量猛然打开他的手,剧痛袭来,景琛咬牙怒视景辰:“你别忘了,我们俩是同命之体,我死你也必死。”   景辰不发一言,只上前欲抓住景琛,卸掉他的力。   景琛反攻,一脚踹向景辰的胸口,景辰有伤在身,吃不住这一脚,捂了捂胸口。景琛哈哈大笑起来:“忘了告诉你,你的前心逆鳞没了,我们就只能算半个同命之体,你伤我,你必伤,我杀你,我不死。”   将盘古幡悬在空中,上前要拿景辰的命,他手抓向景辰的胸口,想要一招结束,却不想景辰即便带伤依然灵巧有力,堪堪避过,抓住了他的手,他横腿一扫,景辰下腰后仰,以臂力打开。他的腿一瞬失力,景辰屈膝,顶在他的后腰,他反手掐住景辰的脖子,景辰捏住他的手,用力一掰推出去,他整个人飞出去。   景辰又上前抓住他的腰,往地上重重一摔,尘土飞扬,胸腔在震动,他喉咙发烧,咳嗽两声。心在滴血,景辰受伤到这个程度,他也打不过他,何况他不惧他们的同命之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他眼中带邪,突袭景辰,景辰躲避不及,被击的后退两步。   他飞身上前,欲乘胜追击,景辰出手一掌拍在他胸口,景琛受不住,被打趴在地,呕出一口血,血从下巴蔓延到脖子上,景琛眼神疯狂,头发凌乱,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他抹抹嘴边的血,狞笑:“我就不信了。”      ☆、第 39 章   景琛受的伤需要过一段时间才会体现在景辰身上,景辰调整了下呼吸,觉得自己还可以,不管怎样,一定要阻止他。   景辰估算了下,目前只有废掉景琛的所有功力,盘古幡才会停下。两人的能力并不相等,废掉景琛的功力,自己的恐怕也要废掉一半。顾不得别的,时间不等人,景辰直奔景琛的心门。   两人又一次交手,景琛见势不妙,景辰是要废掉自己。从前一无所有的回忆涌现,恐慌占据心头,他不想回到从前的样子,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景琛不再像之前那样顾忌受伤,用尽全部力量对付景辰。   景琛终究抵不过景辰,渐渐落了下风,景琛不甘悲愤,凌空一道利刃,擦过自己的手掌及手腕,鲜血喷涌,他手掌对着悬着的盘古幡。   可是景辰反应的速度还是快不过血喷溅的速度。盘古幡饮血,霞光大盛,在令丘山头上,妖艳的诡异。   与此同时,令丘火山里有焰浆沸腾的声音。   景琛哈哈狞笑,“那就都死吧,都死,都陪我死.......”   景辰立刻向天上发信号以示有大事发生,但是彩光遍布,法术似乎被它吸收,丝毫不起作用。   清泽来到令丘山,就看到山头的旗帜彩光妖异,周围气温陡升,景琛一身血染的风采,景辰脸色苍白。   景辰尚未注意到清泽,心里狠狠的一沉,盘古幡再次饮血,饮的还是开启者的血,这下恐怕没有退路了。之前打在景琛身上的伤开始作用在他身上了。身体有些晃,胳膊被人扶住,他惊喜又担心:“清泽?你怎么来了......”   他似乎体力不支,清泽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很快,总觉得事情很糟糕,她很担心:“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受伤了,你之前的伤还没好.......”   万般柔情涌上景辰的心头,“你担心我,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清泽扶住他略虚弱的身体:“我来了,你别怕,我和你一起。”   凌空而来的力量飞射,清泽抱着景辰闪身避过,立刻还击,冲着景琛飞出冰刃,景琛脸上挂着邪笑,毫不在乎,任由冰刃割破自己的身体。   清泽惊讶:“他为什么不躲?”   景辰腹上一痛,抱住清泽的腰,声音低低的:“我们俩是同命体,他身上的伤也会反应在我身上。”   清泽怔住,这样一来,她什么也不能对景琛做,她吸一口气:“我去抓住他,让他什么做不了,动不得。你不要动,等着我。”   清泽以手凝冰,朝着景琛而去,景琛看出她的意图,奋力躲过,他指尖凝力,清泽以为他要反击,却不想他却以手为剑捅进自己的肚子,“我就算死,他也得陪我一起死.....你再过来,我就自杀......”   清泽大惊,“你别动,你别伤害自己....”她后退几步,不敢再动,转头看景辰,他比刚才的脸色更苍白。   景琛的笑声愈加狂妄,他仰头看半空中的盘古幡。等盘古幡完全吸收血液,时间一到,全天下人都给他陪葬吧。   清泽退到景辰身边,担忧:“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景辰不说话,深深的看着清泽。他抬手,手指碰触她的脸,轻轻滑过,笑一笑:“你这么担心我,我很高兴。”   清泽莫名的想哭,她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等这个事情过去了,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住着好不好?”   景辰动容,轻轻握住清泽摸在他脸上的手,心却如刀绞般,应着她:“好......”   可是,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刚才清泽与景琛打斗的那段时间,眼前一幕幕,清晰又迅速,竟然过完自己的一生。   我这一生,本就单调苍白,十几万年匆匆而过,遇到过的最美好的事,就是遇见了你。   我很庆幸,那年进入桐林,闯入你的生命中。你填补了我人生的空白,我的人生因为你而变得丰富多彩。尽管我给你带来不幸,但是依然你可以像母亲那样成熟,毫不犹豫的保护我,可以像女孩子那般单纯,可以像妻子那样贤惠,这种温暖是我从来不曾体会到的。每次嗅到你身上清凉的气息,我都格外安心。   清泽,为你,我做什么事都愿意,就像现在,我愿意为你去死。   景辰早已做好了打算。   盘古幡被吸引到令丘山不是没有原因的,令丘山下埋藏着太极图,盘古幡擅攻,太极图擅守,一攻一守,两两相克,总有它的规律。   盘古幡一直未曾爆发,全是由地下的太极图牵制,所以一直不稳定。火山苏醒,看来太极图开始起作用,但是两强硬碰硬,结果也是一样,甚至会更惨烈。刚才景琛又一次喂血,盘古幡已经等不了多长时间,而太极图也是一样。只有景琛死,盘古幡停歇,太极图感应不到盘古幡也会停下来。   他突然搂住清泽的头,在额头上亲一下,“清泽,你记住,我永远爱你。”话音刚落,清泽没有防备,被景辰扔出去。   景辰用尽最后的力气向景琛奔跑。他紧紧抓住景琛往火山的方向飞去,景琛挣扎,景辰铁了心。火山的温度越来越高,烤的人皮肤发烫,他的手如铁钳般圈住景琛。   时间好像变慢,他突然想起清泽当年。当时她遭人背叛,又怀着胎,一身狼狈,跳进这剧烫的火山,比他惨烈数倍。   他望着远处跑过来的清泽,像极了当年的他。   清泽重重落到地上,极其慌乱的爬起来,就看到景辰的动作,记忆如此清晰,她拼命的上前,用尽一生的力气,却哽咽,哭腔已经出来,:“景辰,你别死!”   景辰远远的看着她,微微一笑:“这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天地震荡,嘭的一声,火焰带着焰浆上窜,烟雾浓烈,直奔天际。   一切都结束了。   速度不及清泽的灰灰终于赶了过来,绝望的叫一声,它转头看看清泽,清泽死了一般的僵立着。   它流下眼泪,娘,对不起了。再也来不及多看一眼,它毅然追随着跳进火山。   清泽睁大眼,伸手欲抓回灰灰,可是已经来不及,“不行——”   盘古幡失力,成了一面废了的旗帜,被烧成灰烬,地下的太极图失了力量,不再破出火山。   火山仍在喷发,清泽失力,僵直的倒在地上。   弹指而过的时间,她的两个最亲密的人,没了。   她侧身蜷在地上,抱住自己,周围温度很高,她却觉得冷。   再也没有人会抱着她,再也没有人会逗她笑,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随着烟火消失了。   眼泪无意识的流淌,落下来,却是小冰珠。冰霜以眼睛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一层层铺叠延伸,火山的温度骤降。   天降起茫茫大雪,鹅毛般浓密,冷风呼啸,如刀般要割裂人的肌肤。   落叶轻轻飘落的时间,火山成了雪山。   大雪纷纷,落到清泽身上,盖住她的身体,清泽无知无觉。整个人融入雪色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族的人发觉这里的事情,来这里处理后续,发现清泽时,吓了一跳,清泽整个人埋进雪里,不声不响,把她从雪里扒拉出来时,她的头发竟然也成了雪一般的颜色。   来的人问这里发生的事情,问她是谁,她眼睛空洞,脸上没有血色,辨认半天才看出来是清泽天神。   清泽听不到那人说什么,来的人询问半天,清泽一直冷着脸,他悻悻然走了。   清泽摇摇晃晃的爬起来,看着被雪覆盖的山头,眼泪一颗颗的,化成冰珠,掉进雪里。   ****   星空悠远,吞没了时间,昼夜,昏月。   很奇怪,越是数着时间过,时间过得越慢,当你不再在意时间的长短时,时间却像流沙,倏忽间便从指间溜走,带着人的不经意和感受不到的一年四季。   令丘火山的名称在版图上变成了令丘雪山,每个月下五次大雪,每三天一次小雪,寒风呼啸,草木不生,终年低温,行走不便,少有人来,只有山脚下一个冰屋。   清泽披着一头白发,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   一千五百年了。   清泽打开窗,对着窗口呼出一口气,雾气像棉花一般厚,在寒冷的天气中消散。天上太阳光很柔和,却化不了一地的雪与冰。   她伸手,有小冰晶落到手心,小巧可爱,落到手上一会就不见了。   她系上披风,出门。   这里常年低温,一片白茫茫,十分单调,清泽在这定居的头几年没有心思打理。后来时间长了,心里再难受也就渐渐习惯了。   往事不可追,时间会悄悄的抹去它的痕迹。   可视线里只有白色可不行,看时间长了也眼花,就在这里种了白桦和落叶松这些抗寒强的树,为这白茫茫的环境添个清脆的颜色。   如今正是白桦叶子发黄的时候,叶子将落未落,一半在树上,一半在地上。清泽踩上去,嚓嚓的声响。她仰头看树上,叶子被落雪覆盖,她深吸一口气,呼出来,整片白桦林上的雪都被吹落,露出泛黄的颜色。   林子分成两面,一边是落叶松,一边是白桦林,落叶松那边好像有踩雪的声音。   清泽这么多年一直独居在这里,之前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一直以为是幻听,或者什么东西栽进雪里,一直没在意。但是这一个月来,每次她出来打理这些树时,另一边树林十次有五次会出现踩雪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清泽拂开垂在胸前的头发,去抠树干上的老皮,突然回身,直冲向落叶松树林。树林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踩着雪慌慌张张的逃窜。   清泽常年在雪地行走,早已习惯在厚雪中如何行走的最快,这样一来,速度占了优势。   她一边跑一边把整片落叶松林布下结界,没了出口,只能在林子里绕,清泽很快就看见藏着的人的背影。   看背影是个男人,略有些佝偻,好像有些虚弱的样子,披着黑色的披风,戴着风帽。那人慌忙逃脱,很怕被清泽追上,直到碰到结界,慌不择路。他拍着透明的结界,打不开,背对着清泽不转身,可能是刚才跑的太快,有些受不了,低头,极其压抑的咳嗽了两声。   清泽渐渐靠近,突然心脏一跳,咯噔一下,心中不知名的情绪翻涌,有什么东西在脑中清晰起来。   她试探着叫了那个名字:“景辰?”   那人明显背影一顿,僵了身体。   清泽一瞬红了眼眶。   鼻子不通,她用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呼出来的气雾蒙蒙。   那人僵了一瞬,又一次逃开,即便他逃不出去,他也不肯转身看她。   清泽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她追不动了,哑着嗓子喊:“不准跑!”   那人身影顿住,听出清泽的哭腔,无措的停住脚步,低着头。   清泽红着眼睛一步步走到他身后,声音在颤抖哽咽:“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景辰背对着清泽极慢的点头,动作僵硬。   清泽一把转过景辰的身子,狠狠怔在原地。他半边脸颊带着面具,有烧痕从一侧脖子蔓延伸进面具中,那烧痕狰狞纠结,如清泽腹部上的烧痕一般。嘴唇尚完好,只是被伤疤纠结着不自然。   那个曾经温润美好的青年变成这幅模样。   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抓爆,清泽颤抖着身体,心痛再一次袭来,像当初失去他那般。   他慌乱着遮住自己的脸:“我就知道会吓着你,对不起......你别怕,我这就走.....”   眼泪流了一脸。   清泽拽下他的手,捧着他的脸吻下去。   迟来的吻,带着激烈,她探进他的嘴,咬他的舌头,嘴里咸咸的,景辰痛哼一声,被她推到树干上靠着。手犹豫的抱住她的腰。   她抬起脸来看他,终于大声的哭了出来。   冰雪融化,变成水在地上流淌,太阳透过密实的树林照下,清泽红着眼睛看着他,紧紧抱着他,情绪万千:“你别走了。”   他轻轻捋捋她的长发,像当初那样,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再也不走了。”   ****   人生起起伏伏,大起大落,得到失去,因果循环。   清泽从没想过景辰还活着。失去后又重新得到,欣喜又珍惜。景辰对于自己毁容的事还是略担心。   清泽很感激,至少他还活着,对于景辰担心的事情,她并不担心,只是希望他虚弱的身体能快好起来。   对于景辰在那样险恶的环境下还活下来这件事,清泽问过景辰,景辰犹豫了会才告诉清泽。   当时他和景琛同归于尽时也抱着必死的决心,可是跳进火山后,太极图抵抗盘古幡的力量恰好托住他,而景琛没那么好运,虽然这样他还是逃脱不了,但是热浪扑袭而来,他快要没意识的时候,灰灰进来了,身体窜出一道光进入他的心口,但是灰灰的身体掉进火坑。   光进来的那一瞬间,仿佛给了他他不知道的情景和记忆。他才知道,他原来有两个孩子,一个孩子的胎灵救了清泽,灰灰的身体里附着另一个孩子的胎灵,而这一个救了他。   那时候,冰雪急速覆盖火山,地底的焰浆迅速凝结散温。灰灰解除了他和景琛的同命体,保住了他的命,而清泽保住了他的肉身,否则,重新生长身体就得像清泽那样花上万年。   尽管这样,他还是受不住,被高温烤毁了一半的脸。   清泽听完后沉默了很久,他们欠这两个孩子的,这两个未出世的孩子救了他们爹娘的命,而他们的爹娘还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甚至还没把他们生出来。   清泽问他:“你一个月前就开始偷窥我,不来直接找我就是因为你的脸是不是。”   景辰垂着眼睫点点头,支吾道:“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可我还是怕吓着你,我自己都很少照镜子。”   清泽抱过他的头,亲他的额头:“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啊,你看我这么个年纪的,哪有白头发那么浓密的?”   景辰摸摸他的头发:“你白发也很漂亮,一点也不显老。”   自从景辰来了,令丘雪山的温度上升,地面的积雪化开,温度恰好不冷不热,山顶的雪仍在,成为一道风景。原来离开山里的动物也渐渐回来。   又是一日暖阳融融,令丘雪山脚下,一对白衣夫妻相持而走,相视而笑。   风在拂,雀在唱,你牵着我,我拉着你,即便你的手再凉,也有我温暖你。我们再也不放手,慢慢的,携手走过漫长的一生。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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